九月初三，對真定久攻不下的燕王回到北平。
真定是朝廷北伐的基地，兵精糧足。耿炳文又是百戰老將，深知燕王連日作戰的疲憊，準備以逸待勞，在敵軍士氣下降時給予迎頭痛擊。
發覺危險的燕王動員將士道：“昔管蔡流言，欲危周公，以間王室，於是周公東征二年，罪人斯得……”
他本想以周公的舊事提振士氣。可惜曠日持久的攻城戰已經讓燕軍計程車氣跌入谷底。
在張玉等人的勸解下，燕王於八月二十九日解圍而去，準備回到北平休整部隊。
不知燕軍虛實的耿炳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燕軍大搖大擺地離開真定。
剛進王府，朱棣迫不及待地召集眾臣議事。
“王爺，翰林編修韓瑞已經上表彈劾耿炳文畏敵避戰並建議陛下加封曹國公李景隆為徵北大將軍，替代長興侯指揮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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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日，陛下已經為曹國公舉行了隆重的遣將出徵儀式並賜下斧鉞和通天犀帶。除此之外，陛下親自為曹國公推轂，餞之於江滸，準其便宜行事……”
議事之始，鄭和將宮中傳來的訊息公之於眾。
“這不是逾制之舉嗎？”
聽完鄭和的通報，幾名文官忍不住交頭接耳。
“曹國公之父親乃當朝名將。曹國公曾經鎮守中原要害，多次受命練兵於湖廣、陝西、河南，還曾市馬西番，掌左軍都督府事……如今召集五十萬人馬，他這是來者不善啊！”
對李景隆有些瞭解的武將也是議論紛紛。
李景隆的父親是已故名將李文忠，也是燕王的表哥。在這種光環下，李景隆也顯得非同凡響。
正在眾人議論之時，周林抱拳出班道：“臣為殿下賀！”
一句話令眾人瞬間閉嘴。
朱棣好奇地打量他一眼道：“本王何喜之有？”
周林微微一笑道：“殿下這是明知故問。朝廷派出一個寡謀驕橫，不知用兵的膏粱豎子替代百戰名將，豈不是天大的喜事？”
“哈哈……”
朱棣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卿真是懂孤之人！”
笑罷，他環視眾將道：“陛下授李景隆五十萬眾，無異於自坑。當年趙括紙上談兵，四十萬將士盡為秦國所坑殺。然李九江之才遠不及趙括。此次前來，定敗無疑！”
“殿下威武！燕軍威武！”
周林藉機鼓舞眾將計程車氣。
等眾將喊完口號，周林大聲說道：“臣見曹國公有五敗之像。”
“講！”
同樣有此想法的朱棣決定將風頭讓給周林。
“為將政令不修，紀律不整，上下異心，死生離志，一也……”
從徵的將士中有許多人與李父文忠是舊交，清楚李景隆是個什麼貨色，根本不相信這位只知道紙上談兵、妄自尊大的貴公子能勝得過長興侯，也不願為其所用。
“今北地異寒，南卒裘褐不足，披冒霜雪，手足皸瘍，甚者墮指，又士無贏糧，馬無宿藁，二也！”
南軍北來，天氣是邁不過去的一道坎。由於南軍不掌握青料的製作技術，自然也比不上擁有周林的燕軍馬料充足。
“不量險易，深入趨利，三也；貪而不治，仁勇俱無，威令不行，三軍易撓，四也；部曲喧譁，金鼓無節，好諛喜佞，專任小人，五也！有此五像，曹國公焉能不敗？”
一番話說得道衍頻頻頷首，聽得眾將摩拳擦掌。
只有燕王皺著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洩露過此事。否則，周林所說為何跟自己想得一般無二？
抱歉地看了一眼燕王，周林一本正經地說道：“雖然李賊有必敗之像，但殿下仍然不可不防。數十萬大軍圍攻北平，軍中又有瞿能、平安等猛將。即使殿下能敗敵於城下，若不能及時退敵，恐怕仍會是坐以待斃的下場。”
“談勝的是你，言敗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人群中，早已按捺不住的丘福斜眼看向周林。
“匹夫之輩，本官與你無話可說。”
就算丘福已經升至指揮同知，跟周林依然差著兩級。周林沒必要給他好臉。
“你才是匹夫！”
丘福在盛怒之下拔出戰刀。
“夠了！”
燕王猛地一拍桌案，怒氣衝衝地瞪著丘福。
等丘福收刀退回班中，朱棣看向周林道：“周卿不必跟他一般見識。本王很想聽聽你的破敵之計。”
“遵旨！”周林抱拳道：“如今之計，殿下首先要想辦法擴大兵力。依臣之見，殿下不如親自去拜訪一下寧王。有陳亨和張環的幫助，臣不信寧王會不幫兄長。”
卜萬已死，劉真不理軍務，陳亨已經成為大寧衛的話事人。而張環擔任寧王的護衛指揮，正好可以幫燕王控制寧王。
“除此之外，殿下應該還記得金山衛吧？”
最終，周林故意提醒燕王。
能不能迎娶海別都在殿下的一念之間。
“卿的建議不錯，只是要做些適當的調整。”
完，適當調整的意思就是你說得頂多對了一半。
久在職場打磨的周林瞬間感到緊張。
燕王沉吟一下道：“本王可以帶領大軍前往大寧，勸皇弟一起奉天靖難。可金山衛指揮使的態度不明，孤不想行險。”
你是怕我的勢力太大吧？
周林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悻悻地退回班中。
見他的神情落寞，朱棣趕緊出言安慰道：“曩餘巡塞上，見大寧諸軍彪悍。吾得大寧，斷遼東，取邊騎助戰，大事濟矣！有此建言之功，本王想提拔周卿為都指揮使同知、授鎮國將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殿下聖明！臣等並無異議！”
徒弟升官，道衍率先帶領文官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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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武將不敢忤逆王爺，紛紛表示同意。只有丘福一言不發，死死盯住周林。
感覺到丘福的眼神，周林決定找機會除掉此人。
別跟周林說歷史，他眼下正在創造歷史，抹殺一個未來的國公並非不可。
見眾人沒有異議，燕王朗聲說道：“本王已經決定認周林之妻賈氏為女。姑父升官，孤的義女自然也得提升品級。本王決定，加封賈氏婉如為一品誥命夫人！”
這是要斷了我娶海別的念想嗎？
周林在歡喜之中感到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