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秦可卿的弟弟秦鍾到寧國府探望姐姐,天黑要離開時,當家主母尤氏吩咐外面,派兩個小子套車去送他。

結果,寧國府大總管賴二,偏偏派了七老八十的焦大爺爺,又偏偏他喝醉了酒。

焦大爺爺亂嚷亂叫,罵完賴二又罵賈蓉,最後罵出了整本《紅樓夢》最最驚心動魄之語:

“我要往祠堂裡去哭太爺去。哪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

他口裡那“偷狗戲雞”的,賈家的主子爺們兒好像沒一個逃得了。

“養小叔子的”是誰?這又是曹公給後世讀者留下的難有定論的謎題。

但那“爬灰的”,毫無爭議罵的是“賈珍”了。

賈珍與兒媳秦可卿有私情,連焦大都知道,府裡其他人豈會沒有耳聞?表面純良的尤氏又豈能不介意?

丈夫給自己沒臉,她不敢正面與他槓,未必不會背後搞點把戲。

當然這是晴雯自己的揣測,不然為什麼尤氏明明說“派兩個小子去”,結果外面卻派了焦大?

難道尤氏這寧國府的當家主母,連府裡的管事的都指派不動了?

賈珍雖然荒唐,妾室一房一房地娶,連兒媳婦和妻妹都有染指,但對尤氏還是給了她當家主母的體面。

在管理寧國府的內務上,是給了她足夠的權力的。

所以,晴雯很懷疑,當初這件寧國府最駭人聽聞的醜事的敗露,就是尤氏幕後策劃的。

那今日焦大觸怒賈珍,就沒有她背後的影子嗎?

晴雯嚴重懷疑,尤氏專逮著這個忠心耿直的老家僕一個人坑,故意挑唆他出來罵賈珍,並給他提供了進入後宅的便利條件。

不然,何以焦大一個男僕,能輕易闖到後宅裡去?

她可能沒想到,賈珍當真發了怒,非要將焦大送去莊子上關起來。

她害怕,怕焦大怒急之下說出她背後耍的手段,惹賈珍厭了她,於是跑來榮國府找老太太幫忙。

“老太太打算如何做?”晴雯大概想明白了箇中情由,皺眉問道。

“老太太又能如何?左不過叫過珍大爺來,罵上他幾句,讓他改了主意罷了。只是那邊畢竟是寧國府,與老太太隔著親呢,老太太也不好深說。”

鴛鴦撇嘴道,“不過是不想他們鬧得太不像了,失了寧國府的體面,連榮國府也帶累了。”

“麻煩姐姐回稟老太太,寧國府的事,她若是覺得不好干預太多,就把焦大爺爺要到榮國府吧。”

晴雯沉思道,”我想跟老太太討了焦大爺爺過來,我來給他養老送終。如此,珍大爺眼不見心不煩,旁人也不會笑話賈家苛待忠僕了。”

“我的好姑娘,你可想好了,焦大爺爺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別喝醉了酒連你也罵了。”鴛鴦一雙好看的杏子眼瞪著晴雯,連連搖頭。

“我知道焦大爺爺不是省油的燈,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哪個是省事兒的?”

晴雯篤定地道,“我相信,他醉酒罵人不是無緣由的。他那樣忠於賈家,忠於國公爺,怎能忍心看著,賈家荒唐的爺們兒,敗壞祖宗的名聲,敗光祖宗的家業?

我要他過來,好好地供養他,讓他舒心。我這一房裡也沒有荒唐人兒,不會惹他罵人的。”

鴛鴦默默地想了想,晴雯說的不無道理,遂道:“那行,我這就回去跟老太太說,晚了怕是珍大爺就過來了。”

“讓老太太先瞞著珍大爺,別告訴他是我要人,先把人要過來再說。”晴雯將鴛鴦送出院子,悄聲叮囑道。

她要焦大過來,一是同情這個忠心的老家僕,脾氣這樣拗,連主子爺們兒都敢罵,這次老太太幫他逃過懲罰,下一次可還有這樣的好運?再這樣下去,只怕遲早不得善終。

再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總覺得賈珍對尤三姐不會輕易放手。那樣一個尤物,他怎捨得?只是如今心被新寵佔著罷了。

等他的新鮮勁兒過了,那到現在還沒有得手的尤三姐,只怕又被他想起來了。

她想讓焦大去作坊裡住著,好歹鎮唬鎮唬賈珍,護一護尤三姐。

不告訴賈珍是他要人,是怕賈珍明白她的意圖,不給人。

不用明面上拒絕老太太,暗地裡下手,提早處置了焦大爺就是了。

……

賈母是賈家直系中,現存的輩分最大的老太太,還是唯一一個。

老太太的面子還是很大的,跟賈珍一說將焦大交給她處置,賈珍忙不迭就答應了。

當下回寧國府這邊,他令人將被綁在馬廄柱子上酣睡的焦大用涼水潑醒,滿嘴裡塞的土和馬糞掏淨,狠狠地灌了幾大碗醒酒湯。換了身乾淨衣服,將他連同身契送到賈母面前。

焦大醒了酒,還刻意地收拾過,看著不那麼邋遢不堪了。

他的眼裡有桀驁不馴,還有上過戰場的人才有的銳利和鋒芒,卻是很清明。

晴雯隱在屏風後,默默地看著他,越來越堅定自己的想法。

這位老人並不是隨意酗酒發瘋的人,只是心裡的憤懣無處發洩罷了。

“你先回去吧,我跟焦大爺說說話。”賈母衝賈珍擺了擺手,賈珍隨即拱手告辭。

賈母又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丫鬟、婆子退下,只留下鴛鴦和屏風後的晴雯。

聽鴛鴦說晴雯想要焦大,她趕忙打發小丫頭子把晴雯叫過來,就是想讓她再看看,看完了再決定,是不是還想要焦大過去?

若是晴雯不想,她便另安排焦大的去處。

“焦叔,你是幼時就跟隨國公爺的人,論輩分我還得叫你一聲‘叔’。我記得你早前不是這樣的脾性,怎麼如今連賈家族長都敢不敬了?”賈母臉色沉沉道。

“老太太,老奴……”焦大瞥了眼賈母的神色,猶豫道,“老奴是老糊塗了,聽不得別人奉承幾句,火上了頭就做了蠢事。”

“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溫聲道。

“老奴……”焦大搖搖頭,更猶豫了。

“在我這裡你放心,鴛鴦這丫頭是個可靠的,沒人會把你的話說出去的。”

坐了太久,老太太有點乏了,端起鴛鴦給她沖泡的絳珠草茶,輕輕啜了一口。

老太太眼睛一亮,精神不由得一振,這茶味道極淡,卻自有清香,不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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