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六號清晨六點,睡在床上的李唐連眼睛都沒睜,伸手摸了摸自己身邊,沒摸到什麼東西后,睜開眼轉頭看了眼一旁床頭櫃上的表,又閉上眼睛躺了一會兒,這才掀開被子穿好睡衣走出了臥室。

他出來的時候,對面小三月的臥室門也敞開著,房間裡空無一人,床上的被子平平整整的鋪在那裡。

以前,這個家每天早上就數他起來的最早,這兩年變了。

先是煤球到了之後,小三月每天早上惦記著領狗出去解決衛生問題,還要再在院兒裡溜它,所以,自己逼著自己早早起來。

而從一年前,宋小慧便開始讓他教打太極拳,後來還不知道從誰那裡弄來了一張教瑜伽的光碟。

這下好啦,每天也是不到六點就起床,在一樓專門給她收拾的練功房內,先打半個小時太極拳,然後再練一會兒瑜伽。

還別說,效果出奇的好,一年鍛鍊下來,身材越來越好不說,還解鎖了不少高難度動作,什麼下腰、一字馬都能輕鬆做到,最終享福的還是李唐。

對他來說惟一不好的可能就是,他老婆現在的戰鬥力是越來越強悍,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輕鬆拿捏了。

有時候他也發愁,這要是再過上幾年咋整?

在二樓的衛生間內清理乾淨個人衛生下到一樓,剛走進客廳,就能聽到從練功房內傳出來的,若有若無的舒緩音樂聲,推開門將拖鞋脫在門口,光腳走了進去。

鍛鍊身體,刻不容緩,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為了以後不被老婆像她同事那樣在其他人面前吐槽,他必須保持自己的強壯。

二人誰也不打擾誰,各自鍛鍊著,一直到七點鐘後勤食堂的工作人員將早點送來。

今天早上是蝦肉包子和玉米粥。

小三月出去遛狗還沒回來,他們倆也不找,到這個點還沒回來,這小傢伙指不定就在院兒裡其他誰家把飯混了。

這個大院裡,要說誰最受歡迎,那絕對是小三月,沒有之一,這小傢伙簡直就是個大混子。

剛搬來的時候經常跑姥姥家混飯,這是正常,後來跟這裡熟了,誰叫到家裡吃飯他都去。

沒辦法,小傢伙嘴甜,就沒人不喜歡。

李唐和宋小慧倆人也習慣了,只要到吃飯點自己兒子還沒回來,也用不著找,倆人直接開吃,那小子肯定餓不著,說不定人家吃的比他倆還好呢。

果然,七點二十,小三月就挺著溜圓的小肚子,拉著煤球回來了。

一問,好麼,被住在三號的李玉昆愛人叫到家裡吃飯去了。

人家家今天沒吃灶上做的早點,是叫人出去買的臘汁牛肉夾饃和肉丸胡辣湯。

這小子吃了一個半夾饃,又喝了一碗胡辣湯才回來。

回來就往沙發上一坐,撐的直哼哼,真是吃別人家的呢。

今天早上送孩子上學被宋小慧接了過去,李唐要去代表會那邊開會,吃完飯就坐車急匆匆的走了。

這一開就又是一早上,直到中午吃完飯,才回到公司。

至於說送姚良忠,他跟接任的李玉昆工作還沒徹底交接完畢,得兩天才能離開呢。

七年時間,公司的變化很大,很多建廠時就在的老人調走的調走,退休的退休,公司的中高層早就換了一茬人。

現在,秦藥集團幹部的平均年齡才四十五歲,是國內無論哪個級別的國有企業中,最年輕的一支隊伍。

在後院下車,從後門進入到大廳後,頂著一路的招呼聲,李唐來到了十六樓的辦公室。

陳東緊隨其後的也走了進來。

這傢伙跟在李唐身邊二十年了,當年剛進廠時還是個十七八的小夥子,現如今也已經快四十了,兢兢業業的帶領秘書團隊幹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不多事,不多話,也從不在任何不屬於自己工作範疇內的事務上發言,不爭權更不奪利,雖然級別上也屬於公司中層,但很多時候他就像是個隱形人一般,很多進公司兩三年的年輕人,甚至都不知道有他這一號。

也只有真正接近權力中心的人才知道,這傢伙不知道是多少地方領導都想約到的人。

這些年李唐沒少跟他說讓他去廠裡鍛鍊鍛鍊,好提拔使用他,可陳東總是微微一笑的拒絕掉,用他的話說,那就是把秘書室的整體工作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其實也是,李唐身邊的很多工作都是需要保密的,尤其是現在再當上協商會主任後,雖然那邊也有秘書,甚至還區分生活秘書和工作秘書,但平時兩邊的協調工作,基本都是陳東在做。

這裡的很多事情那是能讓別人隨便就知道的嗎?

作為陳家的子弟,陳東的利益是繫結在李唐身上的。

秦藥集團其他中高層也許心裡會有點自己的小算盤,他絕對是把李唐的利益擺在首位。

“中午怎麼沒回去休息?”

看著跟在身後進來的陳東,李唐有些好奇,這會兒可還沒到上班時間呢。

“我中午吃飯的時候跟虎子哥聯絡過,他說您可能吃完飯就回來,所以我就沒走.”

“有事兒啊?”

“沒什麼事兒,就是想看您有什麼安排沒.”

陳東一邊倒水泡茶,一邊搖搖頭說到。

“行啦吧你,有事就說事兒,少跟我藏著掖著的,我還不知道你了.”

用了陳東二十年,李唐也早就把他用順手了,如果真給他現在就換一個秘書室主任,肯定不習慣,這也是他一直沒強行把陳東下放去鍛鍊的原因。

“嘿嘿……”陳東端著泡好茶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憨憨的笑著撓了撓頭。

“還是少偉的事情.”

陳少偉,陳東的親弟弟,在省城組織部門工作,當年提科級幹部時,還是李唐出面找時任省城主任的李玉昆給解決的,殺雞用了把宰牛刀。

幾年過去了,現在已經是一名副處級幹部。

“少偉怎麼了?”

“他想……想下去鍛鍊鍛鍊,繼續在這裡待著,他因為沒有基層工作的經歷,再想提拔已經很難了.”

要說陳東對這個親弟弟是真的不錯。

“少偉今年多大了?”

“他比我小兩歲,已經三十六了.”

“你都三十八了啊.”

“是啊,我當年進廠的時候整十八,這一晃眼二十年都過去了.”

“時間過得太快了.”

李唐有些感慨的點了點頭,然後就把話題拉了回來。

“少偉想下去鍛鍊是好事兒,他現在年齡上還有優勢,是該去基層走走積累一下經驗,那怎麼著,他有沒有說是想就去省城下邊的區縣,還是無論去哪個地方都可以?”

“您看著安排就行,他不挑,哪裡都可以.”

“行,我知道了.”

“那您休息,我先下去了.”

“哎陳東,等會兒兩點半的時候省財廳陳衛東調研員會過來,你讓人提前下去接一下,到時候直接帶上來就行.”

“我知道了.”

“嗯,去吧.”

陳衛東,杜娟的丈夫,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去年從財廳副廳長崗位上退二線,現在是享受正司局級待遇的調研員。

杜娟也早在兩年多前,就已經從集團副總的位置上直接退休了,現在一天在家帶孫子,生活愜意著呢。

陳衛東是今天中午打電話到龐虎的手機上,預約下午過來。

李唐知道他過來是為什麼,算是件公事,他們財廳的領導讓已經退二線的陳衛東過來,就是因為他們倆人的關係,能好說話一點。

這會兒已經快兩點了,他也沒進裡屋休息,就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翻看著報紙。

沒想到陳衛東還沒等來,倒是柳小強先過來了。

已經五十出頭的柳總,在集團裡來說不算年輕了,但跟地方上同級別的橫向對比,那就是妥妥的年輕幹部。

二十年前,時任秦山副專員的宋爸,把他從鄉長的位置上調到藥廠來輔佐李唐,當時柳小強談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級別雖然上調了一級,從正科升為副處,但從地方基層政府到企業,手頭權力的縮水可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當時藥廠才開始蹣跚起步,雖然第一槍打的還算比較響,但當時剛剛開放,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以後究竟會走到什麼地步,誰又能知道。

風雲激盪二十年,他走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幹部,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一個高度,現在回過頭再看當年,看看以前跟他同在一個鄉里共事的副鄉長、主任、副主任等同僚,最高的一個也不過才是副縣長。

他呢?組織內都已經成了候補委員,在幾千萬組織成員中排名前四百,更別提現在享受的副部行政級別了。

看著李唐,柳小強此刻真的是感受頗深。

……

“你這是……剛從外邊回來?”

李唐笑呵呵的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珍品猴王,從裡邊抽出一根丟了過去,再給自己點上一根。

他啊,從上一世到如今,從不帶嘴的金絲猴,到帶過濾嘴的,再到現在八塊錢的珍品猴王,就跟猴幹上了,兩世都不帶換煙的。

“國慶今天過來了,中午請我在外邊吃了碗泡饃,吃完我倆閒聊了一會兒才回來.”

張國慶,九四年秦山藥業股份變動,行政級別升格後第三次重組,成立集團公司,又成立了一家集團控股的關和堂股份有限公司,統管即將開始建設的關和堂中醫館,他以集團副總的身份,兼任第一任總經理。

到了九八年,省裡調將,李唐將工作成績非常出色的張國慶推薦了過去。

經過省裡考察,時年五十三歲的張國慶調任寶市領導,完成了從企業幹部到地方領導的華麗轉身,現在兩年過去了,他乾的還不賴。

“他堂堂一個地市領導就請你吃泡饃?你應該把碗扣到他臉上去.”

李唐開玩笑的說道。

“哈哈哈,他倒是想請我去粵珍軒吃山珍海味呢,關鍵是我吃不下去啊,咱關中人的胃也就這樣了,一碗泡饃,要麼一碗油潑面,再來個涼拼,非常好了.”

“怎麼著,國慶找你還是說七廠擴建的事情?”

“是啊,一直被省城和秦山壓著常年當老三不說,秦北的榆市現在是今天發現一座油田氣田,明天又挖出一個煤礦,眼瞅著這一半年的產值噌噌往上冒,他們領導班子能坐住才奇怪呢。

咱們西北的城市想從外邊拉投資不容易,只能是在已有的企業裡想辦法苦練內功了,要說見效快,那還得是藥廠,如果能擴建,到時候既能提高工業產值,還能增加外匯收入,更能增加就業崗位,一舉多得的事情,他不上心都不行.”

隨著改革的深化,企業最佳化、重組、轉型速度加快,越來越多七八十年代看著還不錯的企業走向了末路。

這些老牌企業的沒落,隨之而來的就是越來越多的待崗工人。

年紀大點的待崗工人可以選擇買斷工齡,地方財政給予一次性的補償,可說句實話,買斷工齡的錢真的沒多少,少則幾千塊錢,多的不過萬把塊,咱就說這點錢能幹啥。

這是年齡大的工人,本身距離退休就沒幾年了,年輕點的想買斷都不行,人太多,財政補償不起。

可已經停工了的企業發不起工資,那總得讓這些人有口飯吃吧,地方財政上還得想辦法,給這些人發一個過渡期的最低生活保障。

這就得各地根據自己的財政狀況自己想辦法了,於是,有的地方給這些企業已經破產的工人每個月發一百八的,也有發二百,二百二的,三年的過渡期,也就是說,這筆錢最多每個人能領三年。

兩千年了已經,這點錢夠生活嗎?沒辦法,這就是所謂的陣痛期。

全國各地都一樣,總體來說,南方以及沿海城市因為私營、個體經濟發達,表現上來說還能好點,最難受的就是中部和北方了。

從八十年代中末期開始,李唐就一直在省裡領導面前說國企要轉變思路,不能等、靠、要,要積極走出去,依靠自身努力轉型,有沒有效果?肯定有。

上一世很多死在九十年代的企業現在依然存活著,有的乾的還真不錯,但依然有大半的企業倒在了路上。

他上一世就不是幹實業的,對很多東西也是後來從報紙上、網上看到的。

說,很多人都會說,真的要做的話,尤其是實業,那不是屁股一拍就能做成的。

有時候國企的成本就是比私企要高,這不是浪費不浪費的原因,而是國企就是有它的責任在。

就像秦藥,現在整個集團幹部加職工已經超兩萬人了,這其中,幹部其實並沒有多少人,整個集團總部攏共也才四百多人,相比起其他很多大型企業來說,這點搞行政的算個屁啊。

秦藥如果想進一步控制成本,非常簡單,上自動化流水線就成,都不用上最先進的,普通的就可以,那樣的話,最少能裁員三分之一的一線工人,全集團每年可以節省出來近億元的人力成本。

問題是,被裁掉的那些工人怎麼辦?把他們推到社會上以後,社會上能不能提供那麼多的工作崗位,讓他們有口飯吃。

所以,這些年不少人在報紙上,在媒體上大放厥詞,激昂慷慨,對著秦藥指手畫腳,說應該這樣做,能節省成本,應該採購那個自動化流水線,能節省成本,說秦藥的領導根本不懂經營企業,浪費國家的錢。

這些人說他們的,秦藥這些年該怎麼做依舊怎麼做,省裡、上邊,不管哪級領導都不會說什麼。

自動化流水線好採購,成本控制誰不懂啊,可裁出去的幾千名職工他們怎麼辦,他們就代表了幾千個家庭,涉及人員幾萬,這些人被裁了以後怎麼生活?

其實也就真虧了沒有什麼研發費用的投入,如果像國外那些製藥企業,每年都扔幾十上百億美元的研發費用進來,還不一定能搞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秦藥如果跟它們一樣,呵呵,恐怕早就破產了。

這就是上邊一直特別優待李唐的原因,夠資格瞭解內幕的人都知道,那百分之十六的股份,看似很多,但根本不足以體現出他的重要性,因為原本人家可以拿到的更多。

所以,他享受的待遇,他的行政級別一提再提,為的就是給他補償。

……

話題扯遠了,柳小強的話讓李唐沉默了一會兒,抽了兩口煙後,他問道:“你是怎麼考慮的?”

“根據現在各廠的產能以及訂單來看,也是到了透過擴建來進一步擴大產能的時候了。

但現在還有個問題擺在前面,那就是咱們這些藥廠建設的都比較早,當年幾乎都是在城市邊緣。

可這兩年隨著城市化程序的加快,以及對環保的要求越來越嚴格,按照各地的規劃來看,除了延市的七廠和康市的九廠之外,其他八家廠子都牽扯到搬遷問題。

那麼現在是統一根據各地規劃,一起重建廠區搬遷,還是分批進行,如果分批進行,排在後邊的幾個廠,現在還要不要擴建?”

聽完後,李唐吐出了一口氣。

廠區重建,搬遷,這裡外裡的折騰下來,不說要花費多少錢了,光是時間都得兩三年。

以前建廠區的時候他不是沒考慮過之後的城市發展問題,但當時的廠子都是收購的一些老廠,原本就在那裡,總不能他接手後就要先搬家,然後一搬還就搬老遠,別的不說,廠職工生活也不方便啊。

現在廠區搬遷勢在必行,就拿秦山來說,一廠和二廠廠區現在幾乎就在秦山市區的正中心,這哪裡能行啊。

“你開總經理辦公會討論過這個問題沒有?”

“還沒具體上會,不過私下裡我跟他們都談過,包括幾個廠的廠長,應該說大家的意見比較統一,那就是一起部署開始新建,一步到位。

新建並不會影響現在廠子的執行,工程進度也肯定有快有慢,這樣下來,搬家也是有先有後,搬家的時候對產量肯定有影響,但也不會太大。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秦山市現在總共有一、二、三、五四家廠,其中一廠二廠規模最大,這次新建搬遷,按照計劃三廠五廠也要擴建,擴建後的目標要實現產能翻番,如果不考慮全自動化生產線,那麼勢必每家廠都要再招一兩千工人。

這些都無所謂,主要是秦南的漢市,商市,以及銅市現任領導,都想讓咱們給他們那裡也搬過去或者設一個廠,說作為省屬企業,咱們不能厚此薄彼.”

秦山市一家就擁有秦藥四個廠,雖然三廠五廠規模最小,但蚊子再小也有肉啊,每年的產值就在那裡放著呢,別說那幾個還沒有藥廠的地市了,就是省城看著都眼饞。

意見都不知道提了多少回了,秦藥的領導們,包括李唐也為難。

秦藥起家就是靠的秦山地區,當年地方政府沒少給予幫助,現在勢大力強就想搬走這個搬走那個,有點太過河拆橋了。

九十年代初秦藥總部搬到省城,對秦山的經濟騰飛就是一次打擊,那時候可以說是為了公司更好的發展,現在呢?要搬走廠子你準備說啥?

別說什麼著眼全省大局,年終彙報的時候,領導絕對不會因為資料不好看而表揚你。

李唐坐在那裡抽著煙,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開口說道:“這樣吧老柳,回頭你跟秦山的領導見面談一下,三廠五廠合為一個廠,另一個廠的編制搬到秦南,具體放到哪個地市,你們看著辦,這是最終結果,如果誰還不滿意,讓他來找我.”

“呼……”柳小強長出一口氣。

有董事長髮話,他就不擔心再有誰給他施加壓力了。

“呵呵,看來寶珍主任的心這次又得滴血了.”

陳寶珍,現在已經是秦山市的主任了,不過以她的年紀這也就是最後一任,兩年後換屆,估計就會退到代表會或者協商會去享受一個更高階別的待遇,繼續發光發熱兩年再正式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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