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憶
只有小動物，還有人類小嬰兒，才會有這樣清澈的眼睛。
稍微年長些的時候，許多人的眼睛，就會開始變化，要麼黯淡無光，要麼神色昏昏，要麼眼白處泛著淡淡的茶黃色，像是用茶水泡過似的。
關唯本來很討厭，這裡的每一個人，可看過女孩的眼睛後，突然對她沒那麼討厭了，只含含糊糊地道：“我手綁著怎麼擦。”
謝么這才反應過來，用泥巴稍微少點的左手，給關唯細緻地擦了擦嘴角。
後來聽山裡的老人們議論，劉浩大兒子結婚十幾年了，一直生不出孩子，怎麼可能突然就，生了個六歲大的兒子，又是拿鐵鏈綁著上山的，估計是買來的。
而且隨著關唯一天天長大，五官身形，也沒一處像劉家。
劉家人個頭矮小，面板黝黑，臉方嘴闊，關唯手長腳長，五官立體俊朗，面板白皙，待在這兒偏遠的山上，十分亮眼。
關唯性子倔強，一直不肯乖乖待在劉家，幾次想要逃跑，都被劉浩抓了回來。
後來劉浩看他實在不老實，就把他每日關在小柴房裡，每天送點吃的進去給他。
即使是這樣，關唯依舊不放棄，每天一見劉浩就罵他，也不吃他送進柴房的東西。
劉浩看這小子，這麼難馴服，也上了火氣，把吃的喝的全收走了後，看著關唯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看你小子能餓幾天。”
關唯就這樣被他餓了三天，小孩子好奇心重，自從那天見過關唯後，就會時不時的議論他。
這天幾個小孩子又玩摔泥巴游戲時，提起了關唯，便約好去劉家看看那個新來的小孩。
劉家人這時候都去下地了，小孩們在門口饒了一圈，也沒發現關唯，正準備離開，卻從柴房門縫裡看見了關唯，他還是被那條鐵鏈子拴著。
徐二牛衝裡面道：“喂！你怎麼還被鐵鏈拴著啊！”
裡面的人沒說話，橫躺在地上，眼睛半睜半閉的，臉通紅通紅的。
謝么擠在門縫邊看著地上的關唯，“你們看他是不是發熱了，我記得我發熱的時候也這樣。”
二牛道：“那怎麼辦，他好像燒的很嚴重，要不我們把鎖砸開，進去看看他。”
“好啊！好啊！”小孩子們紛紛附和道。
二牛找了塊趁手的石頭，握起來哐哐就往鎖上砸，一連砸了好幾十下，才把大鎖砸開。
推開門後眾人直奔關唯身前檢視，有的摸手，有的摸臉，“哎呦！燙的嚇人，肯定是發熱了。”
“那現在怎麼辦。”
年紀小些的只會無措的瞅著二牛，畢竟二牛是他們幾個孩子裡，年紀最大的脾氣也溫和，孩子們最聽他的，也最喜歡和他玩。
“我看這樣，你們找水，洗臉盆，洗臉巾來給他敷臉，我家有還在曬的玉米芯，我去煮碗濃濃的玉米芯水來給他喝，我以前發熱，喝完捂著被子睡一覺就好了。”
二牛說完就往家方向跑了，幾個小孩在劉家土胚房外看了一圈，到處都鎖著，根本找不到水和洗臉盆。
小華道：“那這樣我回去拿，洗臉盆和毛巾來給他用。”
劉家門前有口井，小華拿來盆後就往井裡打起一桶水，灌在盆裡，抬進去和么么輪流給關唯溼敷降溫。
過了會兒，二牛也回來了，大概是剛煮的玉米芯水太燙，他用抹布惦著碗底捧來的。
等玉米芯水涼了點，二牛便卡著關唯的嘴，把水一點點灌了下去。
“這柴房又冷又溼的，他現在要蓋著被子捂著才能好的快，”二牛道。
“那我去拿被子，”么么放下洗臉巾，跑回家抱被子去了。
她抱來一床奶奶為她採集棉花，又用城裡趕集買回來的天藍色布料，為她縫製的棉被給關唯蓋。
在幾個小孩有些許笨拙，卻十分用心的照顧下，關唯發了三次汗總算醒了過來。
可他醒來後，卻一個人也不認識了，盯著一張發黃的病容，問大家，“你們是誰。”
幾個小孩面面相覷一陣才道：“前幾天我們才見過的，你這麼快就忘了。”
“對不起，我確實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二牛道：“不好，他怕是把腦子給燒壞了。”
么么看著關唯的眼睛道：“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我叫，”關唯扶著腦子想了半天，才道：“或許我叫關唯。”
幾人鬆了口氣，“還行，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關唯被關了三天，第一天開始他就有些低燒，但一直忍耐著不肯說，到今天他整個人已經被燒迷糊了，又餓又昏沉。
直到今天這幾個小孩子，給他用涼水敷頭，敷臉降溫，還給他喝了碗香甜的玉米水，他才感覺好了很多，但頭一直像是要裂開似的疼，根本無法緩解。
幾人又照顧了他一會兒，劉浩和老婆回家了，兩人看柴房門大開著，以為關唯又跑了，忙奔了進去。
沒想到是山裡的孩子圍著他，他像趕蒼蠅似的道：“出去出去，你們跑來這裡面幹嘛！”
“爺爺關唯發熱了，你快帶他去看看。”
“發熱了，”劉浩走到關唯身前，俯身用還沾著很多泥土的手掌，摸了摸關唯的腦門，摸完後兀自感覺道：“也沒多熱，待會煮碗玉米芯水喝下去就行了。”
二牛道：“我已經煮過一碗給他喝了，但您還是去請草藥大夫給他看看的好。”
草藥大夫，劉浩語氣大為不屑，“他那些草藥不過山裡採的，拿回去剁剁曬曬，就要收咱們的錢，當咱們是冤大頭啊！用不著，我看他明天就好了。”
“老太婆你去找兩包玉米芯煮水給這小子喝了。”
“家裡那有玉米芯，去年咱家只種了土豆，番薯，大白菜。”
劉浩眼神掃到二牛，想起這小子剛說過，給大孫煮了碗玉米芯水，便用命令的口氣道：“二牛，去你家再煮碗玉米芯水來，給我家大孫喝了，等今年爺爺家玉米收成了再還你。”
劉浩家今年也沒種玉米，這話只不過是劉浩說來騙二牛的，當然他老婆也不會揭穿他。
二牛淳樸熱心，二話不說就又往家裡跑了，過了會兒，又抬來一碗色澤金黃的玉米芯水來。
劉浩粗魯地掰開關唯的嘴，把玉米芯水灌了下去，然後很過河拆橋地道：“好了，你們幾個小娃回去吧！我大孫我們會照顧的。”
大家看關唯有人照顧，也就準備離開回家了，起身後小華提醒謝么道：“么么你家的被子還在關唯身上。”
苗繡看關唯身上的被子成色很新，棉絮也加的厚厚的，心裡就有些貪上了，騙小孩道：“么么你看我家大孫正病著，這被子拿來拿去的又涼到他，要不這樣等他好了，我再還給你家。”
謝么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