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朦朧，彷彿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
溫馨整潔的廚房內，已打掃完衛生的蒲公英，雙手插著兜兒，姿態隨意地倚靠在潔白的大理石臺面上，含笑望著自己的學生，說道：
“假如有一天，魔女和神明從世界樹上消失了，徹底消失了，包括我們曾經留下的所有足跡和文化，全部消失了。
“至於其他存活下來的生物們，也都把我們遺忘了，把壓在自己頭頂上方的‘陰雲’，永遠的遺忘了，那麼你認為，這樣的世界將會如何？”
“我……不知道。”不苟言笑的天秤站在洗碗池邊，思索了片刻，猜測道，“海藍星將會被精靈或娜迦統治？”
“誰將成為海藍星的霸主不重要。”
“我不明白。”
“再假如……”蒲公英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假如我們消失後，生物們全部陷入到了無盡的夢境之中，而每一位個體，又都是自己夢境的主人。
“在各自的夢境世界內，他們的所有願望都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實現，他們甚至能依靠著夢境，品嚐到無窮無盡的壽命，那麼你認為，這樣的世界如何？他們會感到幸福嗎？”
“我認為不怎麼樣，聽上去有一點可憐。”天秤冷聲說道，“如果夢長老想要創造出這樣一個虛假的世界，那麼我會阻止她的。”
“如果只有一剎那呢？”
“什麼？”天秤愣了一下。
“所有的夢境無論多麼漫長，哪怕是永恆，在現實中也只有一剎那呢？”
“這怎麼可能做到？”
“當夢掌控了‘永恆’，那麼她就能做成這件事，輕而易舉地做成。何謂‘剎那’？何謂‘永恆’？剎那即是永恆。”
蒲公英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以為，只有你和茉莉心繫天下，思考過，如何才能讓全天下的智慧生物們，得到、感受到幸福嗎？
“事實上，針對這一問題，為師的姐妹們早就思考過，在你出生之前，在二姐出生之前，她們就思考過，並且也在一直為之努力。
“我剛才所說的大概，就是夢尋找到的答案之一，能讓人人都感到幸福、快樂的答案之一。現在，你還想阻止她嗎？”
“我……不知道。我需要時間思考一下。”天秤感覺腦子有一點亂。
“可以，時間還很充裕，你可以慢慢思考，多思考些時日，那些老傢伙們的心裡，可能不會尊重你的選擇，但是為師會，茉莉也會，我倆只要意見一致了，她們也會在意你的選擇。
“尊重是相互的，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不要任性。你可以選擇與夢為敵，但是不能小覷她所尋找到的答案之一。”
蒲公英走到了灶臺邊，開啟了火系魔法陣，說道：“晚飯沒吃好吧？想吃點什麼？”
“您不用做了，剛打掃完衛生。”
“那就再打掃一遍唄，也不麻煩，總不能餓肚子。”蒲公英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怎麼越來越懶了？是不是跟茉莉學的？多跟為師學學，我才是你的老師。”
“我不懶……”天秤嘟囔道，“我只是不餓。”
“你餓不餓我還看不出來？”蒲公英掃了一圈廚房內的食材，說道，“懶人燜飯怎麼樣？”
“……我可能是變懶了，跟您學的。”天秤原本以為，老師要給自己做什麼豐盛的愛心大餐呢，合著是懶人燜飯。
對我有點愛，但不多。
“你就說吃不吃？”
“吃，麻煩您了。”
簡單點也挺好，不用洗那麼多碗和盤子。
蒲公英又關閉了灶臺上的火系魔法陣，走向了電飯煲：“想吃什麼食材自己洗，洗好、切完後交給我，調料你也自己放吧，我不知道你想吃什麼口味的飯菜。”
“這跟我自己做的燜飯有什麼區別嗎？”
“為師幫你按電飯煲的開關了，還能陪你一起吃。”
“您還想蹭點吃是嗎？”
“嗯，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您再幫我淘個米吧。”天秤覺得應該讓老師做點什麼，否則豈不成……自己給老師做飯了？
“好說。”
天秤挑選一些土豆、玉米、青豆、香菇、冬筍和胡蘿蔔，又從冰箱中取出了一根臘腸和一塊火腿，有葷有素。
蒲公英邊淘著大米，邊隨口找了一個話題：“在你看來，這個世界可能很糟，處處充斥著不公平，處處透露著……魔女長老院的無能。
“但實際上，為師的姐妹們，可能要比你想象中的更有能力一點，她們也心繫天下，只不過是……沒有時間去管理、改變這個世界，她們的時間，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你看不到的地方。
“否則，海藍星將沒有未來可言。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世界也挺不錯的，不是嗎？特別是你和茉莉前幾年的瞎折騰，你們確實把這個世界折騰得更美好了一點。
“可是你以為，當下的一切，完全是依靠你們自己的努力，折騰成功的嗎？”
“難道不是？”天秤正在清洗著食材。
“是。你們的努力是不能否認的，你們很優秀。但是在那些老傢伙們看來，你和茉莉只是透過了她們設下的考驗，僅此而已，你們僅僅……不是棋盤中的棋子了。
“其實，不僅是命運，就連你們的生命，也都是由她們一手創造的。”
天秤頓了一下，抬頭問道：“何出此言？”
“關於你，我就不多說了，畢竟，你不爭氣，都被她們淘汰了。至於茉莉麼……這麼說你就明白了，茉莉的母親，魔女一族的二長老的生命，其實都是由她們創造的。不過小二姐要比你和茉莉強一點，她讓她們吃了不少苦頭，甚至是膽寒。”
“……”天秤沉默了片刻，問道，“這麼說，我和茉莉，如今已從棋子變為棋手了？”
“有點自知之明，照照鏡子，你感覺自己配嗎？你只是在茉莉的關照下，成為了一枚看起來更為自由的棋子了。”
“……那茉莉呢？她有資格成為棋手了嗎？”
蒲公英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她好像也不是棋手，她跟為師差不多，更像是喜歡執子、隨時落子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