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不籤
“江南舞獅團”的牌匾。
早已積滿了厚重的灰塵，數只蜘蛛在牌匾角落織網，安家落戶。
角落處的落款印章，已經模糊不清。
但隱約，有淡淡的金光閃爍。
小店內。
一名滿臉皺紋的老者。
正坐在一截木樁上。
手握一支顏料筆，小心翼翼地給面前的獅頭描色。
每一筆，都透著無比的細緻和專注。
像極了新婚洞房後的第二天，丈夫親手為心愛的妻子，描上精緻的一道眉影。
眼見就差最後一筆，即將完成。
偏在這時。
砰！！
房門被人用力踹開。
那塊“江南舞獅團”的牌匾，頓時落下陣陣嗆人的塵泥。
嗆得外面那群人，一個勁的咳嗽。
“臥槽，臭老頭，你特麼多久沒開門了，怎麼那麼多灰？！”
門外一個西裝革履，手腕上戴著勞力士大金錶的男人。
無比埋怨的說道。
老者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眼角餘光瞥了眼門外的人影。
冷哼道：“這才出去了多少年，回來就忘了最基本的門規了，連師傅都不喊一聲？”
聽見這話，門外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立即換上一張諂媚的笑臉。
他帶著一群，五大三粗，身上紋龍畫虎的打手走進來。
湊到老者面前。
“師傅，瞧你這話說的。”
“您之前不是不認我這個徒弟嘛，您要早說，還認我這個徒弟，我哪用得著搞這種陣仗。”
“那您快說，這家小店是不是準備賣給我家老闆了？”
說完，年輕男人，還用期許的眼神盯著老者。
老者不說話，手上動作依舊穩重。
不慌不忙的給獅子頭，畫上最後一筆色彩。
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獅子頭套。
此刻忽然變得活靈活現起來。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一開一合，非常傳神。
但年輕男子，顯然沒了耐心。
他語氣不耐道：“師傅，您老人家還忙活這些破爛玩意兒幹什麼呢。”
“趕緊扔了吧，這些玩意兒值幾個錢？”
“你這房子才值錢呢，只要您在檔案上一簽字，五十萬馬上就到賬，不比那些花花綠綠的假把式強？”
聽見這話。
老者停下手裡擺弄獅頭的動作。
他冷眼看向年輕男人。
朝他招了招手。
年輕男人，還以為師父願意簽字了。
喜滋滋的拿著檔案湊上來。
但下一秒。
老者猛地一巴掌，用力抽在年輕男人臉上。
在年輕男人懵逼的時候。
老者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檔案。
三兩下撕的粉碎。
檔案碎片，紛紛揚揚的從空中飄落。
像是下了一場雪花。
“老東西，你，你找死！！”
年輕男人怒不可遏。
眼神兇狠的瞪著老者。
老者怡然不懼，冷笑：“知道為什麼，我還讓你叫我師傅嗎？”
“因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只要我還是你師傅，我就能名正言順的教訓你。”
“草！！”
“老東西你耍我？”
年輕男子大怒。
他猛地一揮手，對身後眾多小弟吼道：“所有人，給我動手砸！”
“砸了這老東西的爛攤子！”
“我倒要看看，抱著一堆爛攤子，他還能做什麼！”
“是！”
那群五大三粗，身上紋龍畫虎的打手。
立即開始行動。
但，還沒等他們開始砸店。
老者冰冷的嗓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你們敢碰我店裡一樣東西試試！”
“小心你們的手！”
此語一出。
一眾打手，齊刷刷感到一陣膽寒。
但年輕男人，立即催促道：“你們都是豬腦子，還被一個老東西給嚇到？”
“給我砸，出什麼事我擔著！”
“是！！”
有了這聲包票。
一眾打手，才準備動手。
結果就在一名打手。
一腳踢向旁邊一個。
堆著幾個五顏六色獅子頭的攤子時。
老者身形爆閃而出。
砰！！
一聲爆響傳出。
打手兩百多斤的身體，倒飛而出，重重摔在小店門外的石子路上。
疼的他嗷嗷直叫。
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老者繼續動手。
只見他身形鬼魅，速度極快。
小店裡的打手約莫二三十號人。
老者靈活的像是一頭老猿。
在二三十號人中，飛速穿梭。
砰砰砰！！
拳腳落在身體上的聲響。
密集的像是一陣鞭炮聲，在小小的店鋪裡響徹迴盪。
不消片刻功夫。
這二十三號打手，就像是一堆垃圾一樣。
全都飛出了店外。
躺在地上長吁短嘆的叫喚著。
也幸好這條街道比較僻靜，周圍沒有住人。
否則這會兒，絕對站滿吃瓜群眾。
小店裡。
老者氣息有些急促。
他拉過一條靠背木椅子，緩緩坐下。
如鷹隼般銳利的視線。
直勾勾盯著，唯一站著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臉色煞白，表情扭曲的瞪著老者：“師……師傅，你可沒告訴過徒弟，你還有這身手啊！”
“你瞞我瞞的好苦啊！”
“你根本就沒真心拿我當過徒弟。”
“我在你手下整整三年，除了端茶遞水，洗衣疊被，你什麼都不教我！！”
“這一切都怪你，是你逼我和你翻臉的！”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年輕男人，奮力的吼叫著。
老者嗤笑一聲，不慌不忙從後腰，取出一根年代感十足的老煙槍。
點燃放唇邊用力吸了一口，一臉滿足。
片刻後，他才吐出一口白煙。
他苦澀一笑道：“從你拜入我門下，我就打算把你當唯一的關門弟子培養。”
“可惜你心性太差，今天剛學會走路，明天就想跑步，後天就想飛。”
“舞獅這門行當，想要上樁表演，基本功必須紮實！”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一天都不能停歇。”
“你這樣浮躁，我根本不敢教你本事。”
“教了你本事，你上了樁。”
“丟臉出醜都是小事，要是摔出個好歹，我怎麼跟你父母交代？”
“三年來，我一直讓你做一些繁瑣的小事，就是為了磨礪你的性子。”
“現在看來，不僅沒起作用，反而讓你恨上我了。”
年輕男子呲著牙，冷笑：“少說這些漂亮話，你不過是把我，當成了個免費的奴僕罷了。”
“既然今天已經徹底撕破臉面，我也懶得叫你師傅了。”
“我就問你最後一句話。”
“你到底籤不簽字？”
老者將煙槍，在地面敲了敲。
在年輕男子憤怒的眼神中。
輕輕搖了搖頭。
“不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