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庚申天厄已過四個甲子,是歲辛亥五月初九。

諏訾州西海之南,流沙之濱,數千裡青山綿延,日月所相掎隱為光明,天下第一修行地崑崙墟所在。

黑水由西相東流經崑崙墟之前,黑水東畔有一城邑,名“黑汭[ruì]”,意為黑水彎曲東濱。黑汭邑往西而上,即可達崑崙墟護山闕門,到崑崙墟必經黑汭邑。

黑汭邑隸屬翟狄邦國,大夫軒轅氏翟錦的采邑,翟狄邦國西接密須邦國,原為有娀[sōng]氏子商國姞姓邦國,為宗周國所滅。

宗周滅密須後,將它封為同姓之國。翟狄國東鄰白狄國,有易氏白狄也是有娀氏子商國後嗣。

此刻辰時,凱風輕輕,東闕門前薄霧散盡。

崑崙墟子弟,探事人莘沚正被守門閽人察稽車節符信,車節黃銅鑄造,上有錯銀銘文:夏月乙亥日,崑崙墟傳烽閣為莘君沚鑄金節,屯十以當車;車如棓[pǒu]徒,屯廿廿[二十]棓以當一車,車以毀於五十乘之中。見其金節毋徵,毋舍桴[fú]飼,不見其金節則徵。(注1)

守門閽人是一位失左足刖人罪隸,刖為斷足之刑,因刖人遷移不易,常職用守衛門戶閽人的佐助。此刖人識字,因是入罪刑刖。

機輜車前方車軾上一塊黃銅方矩當盧,上刻“昆字廿七”四個方正周篆。

刖人執著莘沚傳去玉牒與輿夫竹符,玉牒符信修士身證通行之物,竹符燒錄輿夫車籍、田籍。踽[jǔ獨]步行到竹製馹[rì]亭中[交通亭],筆錄下何人何時入邑,輜車號誌,一式兩別。(注2)

書記汔事,轉身行到莘沚面前交還,一併行了一平揖,升起檻梱[kǔn]。(注3)

接了玉牒與竹符,莘沚禮回半揖,登上輜車闔上門柄,聞聽同乘輿夫蹕[bì]說道:“莘君職競由人,對刑刖小人禮多沓沓[tàtà語多貌],遲涉光陰。”言語中含少許小怨,莘沚一笑而泯。

無氏無姓的輿夫蹕,花白長鬚,首戴蒼灰色葛布綦[qí]巾,駕車操輿已有三十歲光景,行旅大陸大半地域,得行津粱比路多。

將竹符放入衣襟內囊,輿夫蹕曳了一下車柅[nǐ],手握扁矩四方介,輜車緩緩駛入城門。(注4)

黑汭小邑,城牆長三里,只有二條主幹十字錯交,南北一條經塗、東西一條緯塗,廣三軌。

依莘沚所言,機輜車弭節在一處羈舍,羈舍前直立三仞高豎木,上懸一面垂絳旌幡,黃底黑字“四羈”,此地共編五羈,一羈、二羈、三羈至五羈,次序井然。(注5)

前朝子商國行路駐旅,設定有羈舍與枼陮[yèduì],羈舍事務士商庶民,枼陮事務兵馬戎車,邦國翟狄原是前朝子商國之地,高辛氏宗周重封后原有地名未曾更易。(注6)

單重羈舍無樓,重簷山節[斗拱]下垂,四根一人合圍石楹[石柱],羈舍前場圃平鋪青甓,佔地廣闊,其上駐有一輛八輪機輜車,一輛二駕軺軒,與一輛喪葬所用二駕轀車。輜車載重物,軺軒常載人,轀車載屍骨。

車,聲如居,機車、輿輪之總名。由姒夏朝薛地奚重所造,奚重首用馴馬來牽引木車,其人在姒夏朝任職車正,奚重作車前始未有,後人拜奚重為“車祖”。

在啟明大陸地域,與車有關車行、工廬、工車皆奉奚重為祖師,設立畫像石雕、泥塑身俑祭拜祀訖。

馬牽木車以代人力一路進步,二馬到駟馬一乘,單直轅到曲轅,又有復轅,配合車冪、車軛、車衡、車輿、車輪、車軫諸多物件總成為馬車。車馬一器可以過載須要多工聚合而造,耗工人最多。

禮制有定周王天子駕六駿,所謂天子駕六。邦國諸侯駕駟馬一乘,一乘四馬。大夫三馬,士人雙馬,庶人駕一。

唐晉邦國膳夫史特製成史特汽機,靈臺官屬下大夫南懷壬,字伯敦,監造量天儀器,將史特機安置四輪木車作牽引之力,專設一輪在車架前為方向,南懷壬首創史特機動力車輿,燃石為源,蒸汽做驅。[注7]

後人拜南懷壬為“車亞祖”。自此馬牽木車漸易史特機驅力,早期史特機身沉體重多用於輜車過載,為別於馬駕輜車,稱為“機輜車”,長多為五丈之外,車軌一丈八尺。

機輜車由工人精製改善不止,現今機輜車取代馬駕輜車作為運輸物貨大器。

機輜車由水巢給水,流入鐵莖到史特機,陰陽汽罌[yīng]中燃石遇水化為蒸汽,牽動往來滑、連副、曲柯,轉動翱翔輪。翱翔輪用皮靷到傳出,傳出由輪琢與牙輪合組,聯結輪軸,調遣分派轉數,操縱機車速率蹣跚還是賓士。

車前方有顯目圓甬或半圓甬水巢貯水,一隻巨大翱翔輪與一隻小翔輪從動外露,一隻豎立韛通[排氣管]用以蒸汽走失。機輜車常造四輪,一對前輪輪徑小作為方向,一對後輪輪徑長有三倍作為役力,為車首牽引身後四輪物輿[貨廂],全車共八輪。[注8]

馬駕車輪本為木製,有褒國輪人侍武,冶金以簧鋼更迭木作,輪輻由直輻變數個圓環,車輪擴廣車牙三寸至一尺餘二,且覆青膠。輪輻收於輪轂,其間中規安置輪軸,車輿底板、輪軸再勾連以簧鋼所制伏兔,其形如蹲伏之兔,故名,車行坎坡簸路如履平地。[注9]

如今車輿皆用“侍武輪”,木作三寸車牙的車輪已經少見,伏兔也為製造車輿必備。

駕車人輿夫蹕下車,右足踐躐[liè踐踏]車輪車牙,說道:“由大火州歸諏訾崑崙,遠行萬里,此車牙青膠頹費一高一下,不得常固,今歸擇日速速更替。”

羈舍中行來一位老叟,鬢髪雪白,首戴綦巾,上衣褐衣下著青褰[qiān褲],羈舍主事者稱“掌羈”或“舍人”。

老叟向二人禮一平揖,說道:“遠客至,驚風扶輪轂,今朝鵲鳥前翔報我,應是君子走馬歸還,請入羈舍洗塵軀。”雅言圓正,字韻有律。

莘沚與輿夫蹕回禮,輿夫蹕並不答話,聞莘沚說道:“老丈人熱心暄我腸胃,愁一路蒙霜冒雨,遠遊子暮宿朝餐,今日不宿羈舍,只備積委,此事勞煩。”[注10]

掌羈做了一敬請之態,前方引路,且行且言:“君子此行涉水登山,非同小見,非同小觀,受君惠,峰、身居掌羈,備積委怎敢辭難。”掌羈者名峰。

進入羈舍,掌羈由著案上執起紫毫瞻望二人,入羈舍必案稽,莘沚與輿夫蹕取出玉牒與竹符,紫毫筆性剛健,書寫迅捷,掌羈錄畢,歸還二人問:“如何積委?”

輿夫蹕回答:“兩紋燃石二十有五,四擔清水,四兩鯨膏,備全我來自取,勿近輜車。”

石帛之上積委明細一一羅列,一式二別。高辛宗周尊禮做事講章程,人與人相市互易,皆有質劑,掌羈書寫石帛此為市劑,訴訟追討的憑證,市劑十日內為限,市質以墨約為期。

崑崙墟東黑水河一處產土螻獸,長相似羊但有四隻角,可食人。又因土螻肉質鮮美,有膽大藝高獵人狩得,賈與食肆,成為黑汭小邑一地方旨甘美食,其中以黑夫食肆遠揚聲名。[注11]

此時黑夫食肆之上二樓,施陳很是別緻,案几造用盡為上好紫檀,散發清香,階梯側半人高白玉釉花落地花瓶,一左一右,收斂花冠廣闊杜鵑一束,金絲鏤綠紗牗幔。

透過深栗色雙交四橑戶牗,可望見對面湯閣、酒肆上鋪重疊紅甓黛瓦,與如鵬展翅般翹起廊簷常累。方桷簷牙或刻或繪祥雲回紋用以祈福納財。戶屋樑上懸著敷著脂紅布竹製大燭籠以盼消災。

往來緯塗兩側翠綠垂柳,搖曳中撲閭閻地,莘沚望著輕舞柳花如霧氣似有若無,天陰作圖畫,帛墨俱潤澤。更愛晴天待放,寥寥三五筆,任他凡事清濁。

正深思,聽聞一聲清脆人言:“今日雨疏風稀,師兄沚,在此間飢餓旨甘螻羹,餮[tiè]口,餮口?應是唾拾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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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閽人[hūn]:看門人。

車節:參考有實物。鄂君啟金節,戰國時期青銅器:車節長厘米,舟節長3l厘米。1957年安徽省壽縣邱家花園出土,共發現車節3件[形式和銘文均相同],舟節2件[形式和銘文均同]。自銘“金節”。

(注2)輜車:載重車。車軾:馬車上前方橫木,這裡指前車槓。

當盧:繫於馬頭部的飾件,這裡用作車牌,上刻“昆字廿七”。

輿夫:車伕,當現在駕駛員。

馹[rì]亭:交通亭,馹:驛站專用的車《左傳·襄公二十一年》“乘馹而見宣子”。

(注3)檻梱[jiànkǔn]:欄杆。

(注4)綦[qí]巾,蒼青色頭巾,《詩·鄭風·出其東門》“縞衣綦巾,卿樂我員”有解釋綦巾專用女性,《尚書·顧命》四人綦弁。筆者當成一種通用頭巾,綦也有鞋帶意思。

車柅[nǐ]:制動杆,柅:一種絡絲工具。也當擋住車輪不使其轉動的木塊。四方介:方向盤,意義已為四方的介質。形制筆者參考坦克車的倒梯形方向盤。

(注5)羈舍:商朝行路駐旅設定羈舍,事務士商庶民。此為一個重要知識點。

(注6)枼陮[yèduì]:枼陮事務兵馬戎車,以數目為序,首站單稱“枼陮”、“羈”,甲骨考古中,第二站未見,第三、四站分別稱為“枼三陮”和“枼四陮”。商朝“次”是超出三天里程以上的駐守之所。

出土甲骨文卜辭“辛巳貞:王惠癸未步自葉陮?”、“癸亥貞:王惠今日伐,王夕步自葉三陮?”

(注7)南懷壬:影射比利時人南懷仁[FerdinandVerbiest]嚴格來說,他是世界上第一個發明不借助外力[人力或動物力量]可以自行移動和停止行駛裝置的人,他製造了世界上第一輛汽車,真正做到讓汽車行駛的第一人。參見《世界歷史上的第一輛汽車:南懷仁獻給康熙皇帝的一項發明》[德]蓋爾德·特萊菲爾著;李衛華譯。

(注8)此處為機輜車構造,蒸汽汽車的構造。水巢[水箱]鐵莖[鐵管]陰陽汽罌[氣缸]往來滑[活塞]、連副[連桿]、曲柯,轉動翱翔輪[飛輪],皮靷[皮帶]。文章設計四甲子二百四十年過去,參考英國蒸汽機發展歷史,蒸汽汽車能發展出。

(注9)侍武輪,筆者設計的非充氣車輪,輪輻由直變圓環,[美國有一款月球實驗車車輪就是這樣的],伏兔:懸掛裝置,勾連車箱底板和車軸。

(注10)委積:積貯的財物。《周禮·遺人》疏:“三十里言委,五十里言積”《周禮·大司徒》鄭注云:“少曰委,多曰積。”

(注15)土螻獸出自《山海經-西山經》“崑崙之丘,有獸焉,其狀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螻,是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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