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本長,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寬,而鄙者自隘;風花雪月本閒,而擾攘者自冗。(注1)

在三隻異獸,瞠目結舌間艾刀飛向火球,在轉瞬之間,身子竟與轉輪一般,一路激旋,隨風上升,似此高飛,離地已在萬丈以上。艾刀尚是初次,上升尚不覺異,如是尋常人早被罡風天刃吹化,九壬高境之下修士必禁受不住。

其人仰視,辰星多在上首,彷彿手可摭[zhí]得,比常見大上百倍,到處明星燦爛。一輪紅日,與明月東西相對,時近時遠,月光只是一處冷輪,光並不強,卻極悅目,更無晝夜寒暑之分。

距離相近,才知火球原是長過十里隕石,且不止一顆。一股篤重畏懼混力,匯聚如殺戮之戰戟,自遠方強殺而來。

艾刀謹厚,用功極勤,從不恃強賣弄,突遇天際隕石旋飆,此一刻進退兩難。退一步任由十里隕石擊地,必定塗炭生靈。上一步,單孑[jié]一身止阻隕石,懼自身修為不足,力所不逮。

自己秉承數萬日夜苦難,才得如願離島自由。千古繁華,人間樂事,像一縷薄風,一朵流雲,被時光舍遠。

隱藏歲月背後片段,塵封於光陰中的婉轉詞句,由艾刀燒錄在一冊冊竹簡裡,記滿古老清淺。自己依未讀累了世事,觀淡人情清淺。

律己宜帶秋氣,處世宜帶春氣。河山仍未遊,甚可碎支離,何苦多傷生靈。

心念一動,艾刀攝力驟發宛如狂潮起伏,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操控一處斷裂隕石,反擊隕石,一時石塵高湧,冰沙橫飛,宛如萬雷怒鳴。

震波所及,艾刀受了衝蕩猛覺目前一暗,身子往下一墮。

飛旋中,目望山川,山川是世界,晴朗天空猝然雨,聽雨,雨是洋,下落沙,沙不語,雨不是沙,亦非雨,也不是沙,合著星石雨。

天降厄難,烏雲無算自天穹四際湧來,瞬間遮住光昀[yún],讓世間變得一片暗昏,重雲裡隱隱可見耀目閃電正蘊積。

高辛氏宗周國朝都郟鄏[jiárǔ]周廟,坐北向南營造有康宮,康宮內有康邵宮、康穆宮、康或宮、康剌宮,康夷宮、康新宮、康厲宮七廟。(注2)

廟制定規,周王天子立七廟,邦國之君立五廟,大夫立三廟,士立一廟,庶人無廟,以別親疏貴賤。

康邵宮在東,康穆宮在西,兩宮前有一碩大場圃[廣場],中有白玉石刻中路,琢磨有海水江涯,兩側平鋪青石板環成菡萏[荷花]花紋,康邵宮、康穆宮前各置三足大燎鼎一座。

此刻場圃之上正在燔燎祭天,高辛氏周王姬腴接知靈臺大夫布墨與眡祲屠瀍告沴[lì]縑[jiān]帛,星孛東方入北斗,兇厄!夙興入周廟少牢祭祀,祈望天佑高辛宗周。

少牢與大牢有別,牲祭牛、羊、豕三畜為大牢,牲祭羊、豕二畜為少牢。牲羊、牲豕已安置於壘成四方錐臺積柴上焚灼。

不止郟鄏周廟,宗周國王土所在之處,各地皆行柴、望之禮燔燎祭天為化解星孛兇厄。

雨先稀稀落落,後似萬弩齊發,由疏而密。天地之源息大亂,轟轟隆隆雷鳴雨未休,五色閃電從天空高降,一片紅黃色風煙似海中波浪,接連幾個起伏,方自平靜下去。

悼慄百忙中,大陸上眾人從房舍、門庭、車輿、舟楫裡走出,仰首僵立瞭望向天,若在黑夜裡見到夜幕中繁星。

忽然,疊雲裡直似百萬天鼓,同時怒鳴,一道身影如賁星墜下,正是艾刀。

天劫來臨,不斷有大小隕石火作電奔,連珠衝下,各處人群怵悼四處逃匿。郟鄏王城守護大陣輕易鑿穿一孔,那一顆天墮賁星落在康邵宮場圃上,堅剛青石出現多條裂痕,數畝方圓一片魚鱗。

十丈內滔滔凡塵,場圃中如此悽傷,浮塵紛紛揚揚,寂靜空曠周廟,少牢祭祀灰煙萬千,盡皆湮沒在石屑迸塵之中。

場圃魚鱗中艾刀仰偃未動,只有心房仍在怦怦躍動。

周廟中一片死寂,無數目視落在衣裳襤褸飛天來客身上,心憂與震驚。斯人何人?敢於天劫做抗爭。

雨止風徐,靜寂場圃響起於[wū]!一聲驚歎。

青石碎地上,艾刀強自用獨手支援姍姍而立,力盡神疲。

揚首望向天際處密佈烏雲,然而艾刀雖自有無端的悲哀,卻也並不憤懣,因親歷使己身反省,只嗟嘆,天道無情,人道無常。

望見自己,決不是一個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再沒有初時面對隕石的慷慨激昂。

只是自己荒島的寂寞不可驅除,因為於艾刀太楚苦。於是用了種種法,瀝心成血字,來勸服自己本心,使自己沉入於國民中甘願獻奉。

操風色青濛濛,艾刀再次飛離地面,好似一幢圓錐青氣,眾人視線隨之而去,越來越高,直至蕩滅在雲霧,然後一切重新回覆平靜。

流逝光陰怠惰因循,似過很久,依然不過數息。一片青霞雲中雜千萬巨木光影,和潮水一般五色雷火,碎石落屑宛如狂雪山崩,驚濤飛舞,紛紛四散。

轟一聲巨響,一角牆宇硃紅剝落,艾刀又落周廟場圃青石上,只聽雷聲隱隱,風起,濁穢塵埃如霧。

在群人驚呼中,另一片方圓數畝魚鱗上。艾刀踉踉蹌蹌立身,撫了撫無髪髻首頂,揉了揉頸項,拭去唇角鮮血,顧瞻一眼四周迴廊內士臣庶眾,目眸悲死如歸,鞠盡瘁,再操風飛去。

一顆飛逝流星,自虛空發出強烈灼目光輝之後,曳著長尾,向著天際墜落。餘下為有燃盡流石,羽化成倦雪,是塵緣或是災劫。

遠方天際,忽然湧出一束紫色劍光,瞬間此天地在紫光之下開裂。滅世一劍,當真滅世一劍。

那位少室山前潁[yǐng]水岸,衣著靛藍老叟,往雲焰火海中衝開一線血衍。電閃雷鳴雲海之中,似有一條金黃蛟龍在顛騰。一柄原本已經侵蠹斑斑青銅劍,在紫光當中,竟然伊始褪去銅侵,劍身變得雪亮。

人世短,人間長,長多久,艾刀又落下,同一時老叟軀身宛如一葉小舟在駭浪,搖盪不定中墜落少室山主峰連天峰,山顛曠宥如原,分有上下兩重,有四天門之險,可屯兵馬千萬。

龐大氣浪席捲開,連天峰亂石崩碎,松木竹草凌亂不堪,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撲曉枝。

老叟顓頊氏,姓萊名駒,表字季秣,少室山前代宗主,九壬境大劍師,喜好遊歷、極少現世。萊駒依在平整如案的少室晴雪石上喘息不止。

少室晴雪乃一方奇石,每逢仲夏雨後初晴,山水緣石而下,日光直射其上,色變銀白,晶瑩明亮,若立於百尺之外“雪巒亭”,舉目南瞻朵朵白雲,下觀山巒中閃現出一片銀白,似嚴寒隆冬中皚皚白雪,故稱“少室晴雪”。

掌中本命飛劍名“九朋“,通體長六尺六寸,重七鋝[lüè],雙峰劍脊,開雙刃,身直首銳,橫豎可傷人,擊刺可透甲。

少年時,萊駒初習劍術,在萊邑東市賄費九朋鍰[huán]買得尋常青銅劍。(注3)

劍士以戰與鬥貫徹信仰,敢將長劍支寰宇,欲挽天河洗甲兵。修行本命飛劍切玉鯨飲,天下劍修夢寐以求立身之本,一旦煉化珍若生命,也是其餘百家修士無比忌憚的存在。

讀書人提筆幾行,一生最多情;修劍人清冷天涯,一生最孤寂。

橫劍身前,萊駒屈指一彈,青銅劍鏘一聲,劍刃多出四處缺口,劍莖也餘七條裂紋,如隆冬寒冰遇孟春。

劍修本命飛劍得來不易,煉劍所耗費天材地寶,其數不算,又以勠力驚人著稱於世,然藏匿蘊府也可使劍修多出威風殺氣,一旦出竅擊殺敵酋,只要丁點損耗,劍刃崩缺、劍身浮裂,修養一把殘缺受損本命劍,又是一番巨大耗費。

有一句讖語:窮百萬山河,富貴人修劍變窮困人,窮困人修劍變離家人。

飛劍斷水是難事,但萊駒成功過。在晴雪石側,老叟萊駒執劍之手妥洽,心很靜定,對自己說道:“有匪君子,修道修行。若道貌岸然終老,只為長存苟生,心憂矣,我意將長劍支寰宇,出劍求個問心不愧。”

九朋劍狂顛顫鳴,如寒蟬棲息最高枝,對天地放聲!

蹈先前覆轍,人再次飛起。那一劍,鵬濤海,鳳朝陽,又攜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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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代表歌抒,點評二十四對天地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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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明代洪應明的《菜根譚》,意思歲月光陰原本很悠長,但忙碌的人卻覺得短促。天地之間原本很寬廣,但卑微的人卻自己將其狹隘。風花雪月原本是安閒美好的,但是勞苦憂心的人自尋煩惱。

(注2)周廟:周室宗廟。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逸周書·世俘》“武王在祀,太師奉商王紂懸首白旂,妻二首,赤斾,乃以先首或入燎於周廟。”

(注3)鋝[lüè]先秦時期質量單位。即鍰[huán],約合六兩,《周禮·冬官考工記·冶氏》戈戟皆重三鋝,劍重九鋝,次七鋝,下次五鋝。最重的劍九鋝。

銅鍰[huán]是錢幣單位,鍰與鋝有時相通。《書·呂刑》墨闢疑赦,其罰百鍰,閱實其罪。百鍰是很大一筆錢。

朋是周代貨幣單位。王國維認為“兩係為一朋”,一朋應為十枚貝幣。《詩·小雅·菁菁者莪》記載:“既見君子,錫我百朋。”“錫”即“賜”,賜給我百朋,即賜給我貨幣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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