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過得怎麼樣
這天正午。
“娘，你想吃什麼？我去做給……”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娘噴出一口血，緩緩地倒在床上。像是放慢的鏡頭，卻看得陸雲溪心裡一慌。
“娘？！”大腦好像被狠狠抽了一下，她忍不住失聲尖叫起來。
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撞到櫃子，她一下子摔倒在地。
疼痛讓她勉強冷靜下來。
她趕緊探了一下鼻息，發現還有氣，便想要把娘抱起來。
可恨的是，她的力氣不夠，根本就沒有辦法把娘抱著走！
她咬咬牙，立即飛奔向孫大夫家裡。
快！
跑快點！
再快一點啊！
她好後悔啊！
如果她小時候認真訓練了有多好，是不是就能不怕危險，早點上山去找爹？
如果她現在力量夠了，不就可以直接把娘抱到孫大夫那裡了嗎？
如果她有跟娘學醫術的話，現在就不會這麼無助了……
可惜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擦了擦眼角的淚，吸了吸鼻子，陸雲溪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在等到了孫大夫那兒的時候，她也勉強保持了鎮定，不至於哭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大夫，請您去看看我娘，她剛剛突然就吐血了！”
孫大夫一驚，飛快的收拾了一些常常用藥，提起自己的藥箱子，匆匆忙忙的跟著她跑到陸家。
摸著病人的脈象，孫大夫的臉色越來越嚴肅，眉頭也越皺越緊。
陸雲溪只覺得心不停的往下沉。
好半晌之後，孫大夫才收回手，摸著鬍子嘆氣。
他給盧玉娘針灸了一番，勉強保住了她的命。
兩人來到門外。
“溪兒，你娘年輕的時候身子骨就不好，現在又鬱結於心，就算我開藥，也沒有什麼效果的，需知心病還須心藥醫啊，”他面色沉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提前做好準備吧，如果你娘一直這樣下去，恐怕……不到一年了。”
“不到……一年？！”
陸雲溪無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許久之後，聽到屋裡孃親的動靜，才讓她回過神來。
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她趕緊去井水邊上洗了把臉，讓自己面色看起來好一點，這才進了屋子。
“娘，您還好嗎？”她下意識地握著孃的手，想說讓她不要那麼難過了，想說讓她好好生活，想……
然而，抬頭看見孃親溫柔的笑容時，她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爹孃的感情其實很好，只是他們表現得並不明顯，在爹走後，娘恐怕很大原因是為了自己才勉強活著。
然而她娘只是人是還活著，心早就死了。
為什麼她天天陪著娘，不敢離開？
爹走後這段時間。娘總是繡著繡著突然走神，或是擦桌子擦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嘆氣，又或者看到什麼東西，整個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娘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恍惚！
這段日子下來。
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害怕，害怕娘忽然離開了！
可是，娘對她越是溫柔，她越是不想那麼自私。
她沒辦法開口，強求娘留下來陪她。
盧玉娘溫柔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讓你操心了，娘沒事，大概是老毛病犯了。”
陸雲溪強忍著淚水，試圖露出微笑。
母女倆都在使勁地微笑，假裝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孃的身體卻還是越來越虛弱了。
即使陸雲溪想盡辦法弄來了牛奶，一天五個蛋的給娘吃，她的身體也沒有好轉起來。
至於肉……爹走後，娘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吃肉，並且還告誡她，守孝要用心。
無法抑制的痛苦抓住了陸雲溪的心臟。
她只能花更多的時間陪著孃親，甚至連晚上都和娘睡在一塊兒，以免有意外發生的時候，她不能及時發現。
就在陸雲溪過了十歲生日後不久。
孃的身體再也撐不住了。
“娘……”她握著孃的手，使勁地擠出笑容，害怕自己會讓娘走的都不安心。
她想說自己一個人也會過得很好，自己已經能夠養活自己了，想安慰孃親，一切都不用擔心。
可喉嚨卻好像堵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溪兒，孃的好女兒，對不住了，娘要去陪你爹了，你爹他恐怕已經等很久了……”即使馬上就要離開世界了，盧玉娘依舊笑得溫柔，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以後你一個人，也好好好的生活，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呢……”
陸雲溪將臉貼著孃的手，使勁的點頭。
“娘知道，你想要好好把《陸家箭法》發揚光大，但是打獵真的太危險了，以後你還是好好練習一下刺繡吧，等你做的再好一些，就能過得好很多了！”盧玉娘猶豫了一番，還是對自己女兒叮囑道。
“大不了以後，你生了孩子，讓其中一個姓陸，或者你收養一個孩子，以後讓他繼承陸家祖傳的箭法就是了！”
陸雲溪頓了一下，只是點了點頭，卻沒有應聲。
“對了，你去把我的梳妝檯開啟，把裡面的匣子拿過來！”囑咐完了這事兒，她娘忽然想到了什麼，連聲催促她。
陸雲溪找到匣子，看著娘開啟，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匣子裡裝了好些首飾，耳環、簪子、項鍊等等都有，大多是銀飾，不是很華貴，但樣式很有巧思。
“這些首飾都是你爹送我的，以後你就留著自己用吧，”一邊說著，她一邊顫抖著手，“卡塔”一聲開啟了暗格，將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只見暗格裡面有一個青翠欲滴的玉鐲子、半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玉佩，還有一張紙。
紙張是村裡的房契，以後就傳給她了。
“這個玉鐲子是我娘留給我的寶貝，據說在需要的時候，能夠幫上我們的忙，但我始終沒有發現它的神奇之處，”摩挲著玉鐲子，盧玉娘眼裡透露出懷念，“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我記得那時候……”
陸雲溪靜靜地坐在床邊，聽孃親講外祖母的故事。
“……如果可以的話，娘希望你長大以後，能替娘去看看孃的妹妹，這半塊玉佩原本是一塊的，後來分開了，一半在我這兒，另外一半在妹妹身上，咳咳……也不知道珠娘過得怎麼樣了……”盧玉娘眼裡滿是溫柔與懷念，說著說著，漸漸閉上了眼。
陸雲溪強忍著淚水，看著她漸漸失去呼吸，強笑著承諾：“娘，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姨母的。”
在送走了爹之後，才一年的時間，她又送走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