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連著下了幾日。

楚南梔這兩日一直留在府上,與紀華珍、崔氏一道領著禮官們張羅加封之事,檢查各項儀程,也平心靜氣的等待著韓驛丞前來送信。

有了那日行刺之事,想必這位老驛丞如今巴不得早些抓住嶽貴妃和南都王的把柄,所以她並不擔心這老驛丞不肯上心。

九月二十六一大早,天剛矇矇亮,城中便已沸沸揚揚。

雖還下著大雨,卻有不少人爭先恐後的朝著城外冬花江趕去。

今日是處決戚家族人和門徒的日子,所有人都趕著去湊熱鬧,想要看看這些在蘆堰港作威作福了幾十年的惡徒們是如何伏法的。

本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柳芸卻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趁著女婿去了州府,她留下女兒們和楚文畢,在內堂中與大家商議道:“戚小郎總歸是你們大伯父的骨肉,我們還是過去送他最後一程吧。”

提到大伯父,楚南竹率先沉下臉來:“母親何必去憐憫他,他有今日的下場都是他咎由自取,自打他出生那一刻何曾真正將大伯父當作親生父親看待?”

楚南湘也是一萬個不依從:“母親這好心腸怕是放錯了地方,戚小郎姓戚,他不姓楚,難道你忘了他一家這些年是如何迫害咱們家的?”

楚文畢僅是默著不說話,心裡雖然有些難過,可想著兄長臨死前那不甘心的眼神,終是毅然決然的跟著女兒們附和道:“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她們三姐妹。”

見父女幾人同仇敵愾的,柳芸甚覺憋屈,難為情的看向了楚南梔。

楚南梔只是淡然一笑:“母親就別操這份心了,縱然大伯父還在世,戚小郎今日之死也是罪有應得,並不無辜,被他迫害的那些無辜百姓才是叫人憐惜。”

每每想起上吊而死的張氏,楚南梔仍是心中難平。

別說給戚小郎送行,再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只怕真去了刑場,她會按耐不住的要親自上去戳他一萬個窟窿。

而且她這幾日哪裡也不能去,只能留在府上等候韓驛丞的訊息。

畢竟這樣的機會稍縱即逝,一旦引起嶽貴妃和南都王的警覺,想要再拿住他們的把柄可不容易。

今日大家都趕著去湊熱鬧,也不知那二位可閒得住。

在父女幾人共同施壓下,柳芸終是放棄了要去為戚家母子收屍的打算,繼續出去操持府上的雜事。

楚南梔則吩咐桑琪跟隨楚南湘、楚南竹姐妹一道去飯莊,弄清楚謝景辰今日的行蹤。

待得午時過後,驛館的韓驛丞終於偷偷摸摸的來了府上。

見到楚南梔,韓驛丞欣喜的稟道:“王妃交代的事情終於成了,下官已讓我那侄子派人看守住了驛館,還請王妃前去解圍,搭救下官。”

“我即刻便去。”

楚南梔心中也不由得一喜:“驛丞大人立馬趕回驛館,定要看好驛館上下,若是謝太子前去打聽本宮的下落,你只說不知情便是。”

“下官領命。”

韓驛丞激動難安的要披上斗笠神秘兮兮的離去。

楚南梔立刻叫來何郢,示意道:“你叫人速去傳令彭縣令,就說城東驛館有三名刺客潛入,欲對嶽貴妃不利,令他親自帶人到驛館捉拿刺客。”

想了想,她眉峰輕閃著語氣突然變得深沉的繼續說道:“你再親自去趟冬花江畔,偷偷告知殿下,就說本宮和謝太子也在驛館。”

“這......”

何郢微微皺了皺眉,搞不懂王妃如此安排究竟是何意圖。

“快去。”

楚南梔急聲催促道。

待得何郢離去後,桑琪已從飯莊歸來,得知謝景辰今日仍在飯莊裡,並未去城外圍觀,楚南梔不由得輕嘆了聲:“看來註定是要讓這登徒子扛下所有了。”

隨後便吩咐桑琪重回飯莊,告知謝景辰邀他去驛館相見。

......

桑琪按著楚南梔的叮囑再次到達飯莊,見到謝景辰時,他正在院子裡和謝六叔下棋。

這小妮子是小梔梔身旁的近侍,謝景辰待她倒是無比客氣,溫和的問道:“可是你家主人有什麼差遣?”

桑琪瞥了眼他身旁的謝六叔,欲言又止。

“不妨事,你但說無妨。”

謝景辰大大咧咧的笑道。

“我家主人說,今日大家都去了城外看熱鬧,想邀謝太子到城東驛館相見。”

聽到驛館的名字,謝六叔心頭不由得一凜,謹慎的看向謝景辰。

“好,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我即刻前去。”

謝景辰心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大抵猜到小梔梔是覺得驛館要比飯莊安全許多,才邀自己去那處。

她如此謹小慎微,生怕惹來半點閒言碎語,而且還是為了歸還那一萬兩銀票,當真是叫人心寒。

送走了桑琪後,謝六叔充滿警覺地問道:“這位王妃竟然邀你去驛館相見,莫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倒是有可能。”

經謝六叔提醒,謝景辰隨即反應過來:“莫非她是想讓我幫著他夫君戳破嶽貴妃和南都王的姦情?”

“這斷然不行。”

謝六叔立即阻攔道:“景辰,你可不能被她利用了,這事咱們只需將訊息透露給平寧王即可,讓平寧王去觸了逆鱗,到時候大禾帝國的皇帝遷怒於他,受了貶斥,你想得到那女子易如反掌。”

“可如此一來小梔梔總歸會嫉恨於我。”

謝景辰神色黯然的皺起了眉頭:“我寧可受些挫折,也不能讓她對我心生怨恨。”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嘆息道:“更何況她以身赴險,我若不去,叫她著了嶽貴妃和南都王的算計,我於心何忍。”

“那也不行,為一女子你竟去惹怒大禾帝國的皇帝,若是斷送了和談的使命回到石撻城你如何向你父皇交代?”

謝六叔義憤填膺的勸道。

“六叔言重了。”

謝景辰冷聲道:“倘若和談不成,豈不正好如了那些武將和二弟的心願。”

瞧著謝六叔仍是一副不甘心的嘴臉,他只得耐心勸道:

“六叔放心,此事不會影響到兩國和談,即便是我戳穿了此事,大禾帝國的皇帝也不會遷怒到我頭上,無非是惹來嶽貴妃和南都王勢力的嫉恨,可那又如何,咱們並非大禾子民,是戰是和終究是要大禾帝國的皇帝決斷的。”

他話音剛落,李詩瑤卻不聲不響的走進了院子,聽著謝太子的話,俏麗的容貌已是黑壓壓的,陰沉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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