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官道搜尋了七八日,唐澈也未尋到楚南梔母子等人的身影,反而被林錦紓治下的五位軍司馬耍得團團轉。

一路狼狽的追到沂州城下時清點人馬,除去東南和東面兩條小道的軍士們還未趕來匯合以外,其餘三路人馬傷亡都不小,三千人的隊伍折損了近一半,還半點收穫都沒有。

冷颼颼的空氣裡,唐澈卻氣得渾身發熱。

身旁小將狐疑著問道:“莫不是那平寧王妃選擇了其餘兩條崎嶇的小道?”

“速去沂州城告知我叔父,讓他派人嚴查沂州城,定是要抓住平寧王妃一干人。”

唐澈已然沒了法子,心急如焚之下,隨即催促著手底下將領入了城。

見到沂州刺史唐毅,卻聽聞白渝國謝太子的身影出現在了沂州境內,心灰意冷的他立時又來了鬥志,主動請纓道:“叔父,請撥給侄兒一些人馬,我要親自帶人去拿住謝太子。”

南下一趟,即便是抓不到楚南梔母子幾人,能夠將謝景辰押解回去好歹也能交差。

唐毅早已得知青禾王兵變的訊息,雖未得到兄長的傳信,但也已經傳令各郡縣嚴加巡視,留意平寧王妃南下的行蹤。

隨即令佐官清點了一萬軍士供唐澈差遣。

臨行之際,唐澈想到了出京時自己的猜疑,便對唐毅說道:“叔父,我懷疑平寧王妃是走了水路,只是殿下並未認同我的觀點,為防萬一,還請叔父派人到水上巡查。”

“走水路?”

唐毅捋著鬍鬚,思忖著答道:“沿著靖蘆運河南下的確是條近路,但也是條死路,素聞這位楚娘子聰慧過人,該不至於這般愚蠢才是,我早在三日前就已得到京中密報,這幾日也已讓都水監的人嚴加盤問、巡邏水上,並未查出可疑人等。”

看著侄子堅定的眼神,唐毅也陷入了猶疑。

畢竟是青禾王自己都認定了的事情,自己若再興師動眾的去水上盤查,即便是抓到了人青禾王臉上也不好看。

想了想,他只得敷衍著答道:“也罷也罷,我再加派些人手沿著靖蘆運河追蹤便是。”

“如此我就放心了。”

唐澈正欲出門,想到青禾王的叮囑,又忍不住提醒道:“叔父,如今殿下久攻靖靈城不下,你可要有所決斷才是,我青禾一族的榮辱全系在殿下一人身上,切莫讓那平寧王有了可趁之機。”

“聽聞平寧王正是亭安太子的遺腹子?”

唐毅自是清楚其間的厲害,但對於林錦驍的身份卻有些忌憚。

當年亭安太子的盛名太過耀眼,只怕有不少人至今仍惦念著他的賢德。

而且朝廷已昭告天下,要迎這遺腹子回京,縱然青禾王如今勢力滔天,可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為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危,他也得有所取捨。

唐澈對他這番質問感到不悅,冷聲道:“那又如何,平寧王難堪大用,就算是先太子遺腹子,流落民間多年身上並無半分亭安太子的賢者風範,唯有保扶青禾王登基,我唐家一族才有前途可言。”

“是也,是也。”

唐毅溫溫的笑了笑:“快去吧,當務之急是拿住平寧王妃與謝太子,否則如何向青禾王交差。”

唐澈此時也是心急如焚,趕忙出了府,向著閬州邊境出發。

......

楚南梔帶領大家在水上行了快十日,眼看著就要繞過沂州,卻被兩艘戰船攔截了下來。

站在船舷上,眺望著遠處隨風飄揚的旌旗,上面赫然映著“沂州水師”的字樣,她心中不由得一怔:

莫非這麼快就有人察覺到了自己的行蹤?

陳川見狀,立刻吩咐底下的軍士們和趙家護院一同到船舷周圍禦敵。

楚南梔則是擔心著小傢伙們的安危,趁著軍士們準備防禦的間隙,趕忙叫來湯惟銘,好生叮囑道:“如若待會兒有所異動,你定要護好老夫人、二老以及小郡主小郡王和沈家的小侯爺。”

說罷,又急著問船老大:“船上有幾頁扁舟?”

“回王妃的話,就備了一艘逃生用的小船。”

船老大心驚膽戰的回道。

雖是常年行走於水上,可往常也不過是都水監或者水路轉運使司的例行查問,驚動水師前來,如此大的陣仗今兒還是頭一遭。

“夠了。”

楚南梔勉為其難的笑道:“你不用擔心,如果真的發生不測,你只需聽這位湯總管的話,將我的家眷送出去,至於你手底下的人對面的人不會為難你們,我必會保你們無虞。”

“王妃。”

湯惟銘和船老大都感到有些難過,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馬上就能進入閬州境內,草民立刻去吩咐水手們衝出去,我們順風而下,他們無法阻攔,只要衝破了阻礙,草民定能護送王妃安然抵達閬州。”

船老大這數月間行走於江南,對於面前這位身形瘦削女子的名聲早有耳聞,一介弱女子卻不畏強權敢為底層百姓鳴冤雪恥,這份大義讓他這位走江湖的粗漢甚為敬佩。

他毅然決然的向著陳川和軍士們拱手道:“請諸位保護好王妃的安危,抵禦住沂州水師的攻襲,草民今日就算拼死也要護著大家到達閬州。”

楚南梔正欲阻攔,謝景辰卻不動聲色的將她攔了下來,看著眾人面對來勢洶洶的沂州水師毫無半分懼意,一時間也是感慨不已,笑著說道:

“不妨讓船老大一試,如今正值冬季,風向利於我們,水面多處又結了薄冰,沂州水師船身笨重,即便我們冒死一搏,他們想要追趕,在這寒冷的內河水道上調轉船頭也十分費力。”

又怕她不同意自己的建議,謝景辰立刻補充道:“這船老大秘密護送你出京,害得數千人為此勞師動眾的南下追趕,如今更是驚動了整個沂州,就算他們到了沂州刺史手裡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楚南梔,聽聞林錦珂為了拿住自己,不惜出動五千鐵騎南下,延緩了攻打靖靈城的節奏,這一船人今日若真是被扣在了沂州,怕是得被生吞活剮了不成。

也不再猶豫,她立刻同意了謝景辰的主張,吩咐所有人做好廝殺的準備,意欲從迎面駛來的兩艘戰船夾縫中衝出去。

雖已立了春,可空氣中卻仍是異常的寒冷,呼呼的冷風直往船舷上倒灌。

謝景辰解下身上的袍子加在了她的身上,躲藏在船板後面,靜靜凝視著對面敵船的動靜。

李詩瑤瞧著有些不高興,又連忙入船艙取了件晾乾的厚袍送到他手上,悶悶不樂的囑咐道:“此去石撻城路途甚遠,殿下該顧惜著自己的身子才是。”

謝景辰接過袍子,僅是淡然一笑,望回楚南梔,訕訕的相求道:“小梔梔,今日我陪你一道闖過去,倘若發生不測,請你讓那位湯總管將詩瑤一併帶離靠岸,將她送回石拓城。”

畢竟相國大人對自己有恩,他並不願讓這女子將性命隨自己一道葬送。

而李詩瑤聽著卻更為心酸。

她一心想著與太子殿下榮辱與共,可這個節骨眼上他卻要舍下自己和敵國的王妃共赴生死,實在是不可理喻。

正欲紛說,就見密密麻麻的箭雨從蒼穹中飄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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