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節骨眼上,嶽貴妃存有過繼子嗣之心並不是什麼好事,無疑是讓她自己和林錦驍都遭人妒恨。

從這些青禾權貴的眼中,已然能夠瞧出端倪。

而大陳氏的話不管是單純的奉承也好還是別有用心也罷,都讓楚南梔深深的意識到她留在世上就是個禍害,早晚會殃及這一家人。

據她熟知的一些歷史,多胞胎子女其實在古代往往被寓為不祥的事情,尤其是雙生則會被認為有一胎是妖孽附體。

許多朝代不管是天家還是民間,出現這類事情要麼只留下一個要麼會選擇立刻殺死,對生產的婦人還會處以刑罰。

之所以在大禾帝國能有著祥瑞的寓意,皆是因為青禾之地雙生子女出現的機率極高,開國君主當年為了保全皇后誕下的孿生龍嗣,強令欽天監術士改變說法,才漸漸扭轉了人們固有的觀念。

之後果然接連出現了幾代明君,造就了大禾帝國繁榮盛世局面,使得人們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大陳氏的話打了天子的臉不說,還會給林錦驍帶來無盡的禍患。

祥瑞之兆沒有出現在天家卻出現在了冷門宗室頭上,這本就給了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借題發揮的機會。

而一個剛剛得寵的貴妃不從京中諸王府中過繼子嗣卻想著過繼握有軍權的外藩親王家的兒子,傳揚出去只會招來更多的非議。

難道是想讓人懷疑蘆堰港林氏族人與嶽貴妃勾結,欲行不軌?

既然如此,那就讓所有人去恨她一個人吧。

本以為嶽貴妃會有所忌諱,不曾想她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坦露心跡道:

“叔婆這話深得本宮的心啊,本宮得陛下榮寵,卻不能為陛下綿延龍嗣,已是慚愧至極,今日見著平寧王家中的孩子實在歡喜至極,想必陛下見到同樣也是喜歡的,若真能達成所願,正如叔婆所說,定是能使得陛下龍顏大悅的。”

“犬子能得貴妃抬愛奴家倍感惶恐,只是這祥瑞之說並不可信,即便是歷代先帝能促成帝國盛世之景,靠的無非是先帝們矜矜業業治理朝政和歷代朝臣殫精竭慮的輔佐,是君臣一心造就的結果。”

楚南梔趕緊接過了話。

而這番話也引得眾人心悅誠服的點頭。

她察視著所有人又淡然笑道:“奴家與拙夫就是鄉里人家,自小生在村子裡,不懂得什麼祥瑞之兆,反倒是一下生養這麼多孩子,為一家人生計犯愁,上頓吃了愁下頓的,整日裡為著一日三餐奔波勞碌,

也不怕娘娘和各位貴人笑話,四個小寶至今連私塾都未上過,大字不識,又疏於管教,不懂得什麼禮數,娘娘雖是好心,奴家呀就怕不能為陛下和娘娘添什麼喜氣,而是惹來晦氣。”

幾個小寶聽孃親將他們說的如此不堪,都是一臉苦意。

嶽貴妃瞧著這些孩子乖巧得很,哪裡像是不識禮數,分明就是推諉之詞。

但楚南梔提到的晦氣一詞又讓她立時生出了警覺。

聽說這一家子數月前無辜捲入稅銀案險些給全家遭來橫禍,讓人不得不防。

恐怕還真是雙生子女帶來的厄運。

楚南梔默默的瞥了眼一臉沉思的林錦驍,眸光流轉間又視向沉悶不語的東進王林錦穆,殷切不已的道:

“陛下皇恩浩蕩,如此器重我蘆堰港林氏一族,為拙夫又封王又賜官爵的,而犬子又得貴妃娘娘青睞,奴家和貴妃娘娘還有著同村情誼,如果不是擔心給陛下和娘娘惹來晦氣,奴家還真想趁此機會攀附貴妃娘娘,討個歡心。”

聽到這話,嶽貴妃本已露出一臉喜悅,可楚南梔的話悄無聲息就轉了過去:

“就是眼下太子未立,奴家若只顧著一己私心辜負了陛下對拙夫的信任不說,再涼了京中諸王的心那奴家就更加慚愧了。”

意有所指的一席話直接讓廳堂裡情緒高漲了起來,幾乎所有人都用仇視的目光盯向嶽貴妃。

這婦人本就是太后與護國公唐堯扶植起來對抗皇后的,不曾想她如今翅膀竟然硬了,也想培植勢力參與黨爭。

還是和一個手握重兵的外藩親王。

平日裡她和東進王林錦穆眉來眼去的,唐儒、唐沅希兄妹只當是同病相憐的弱勢群體抱團取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曾想她如今竟如此大膽了。

唐儒強忍著憤怒,好言勸說道:“平寧王剛剛冊封,貴妃娘娘喜歡孩子,但想要過繼子嗣還是要三思才行,可不能陷殿下於不義啊。”

紀宛盈也目光陰森森的視向嶽貴妃,語氣清冷的嗆道:“嶽貴妃此舉何意呀,皇后入宮多年也從未提及過過繼之事,難不成娘娘剛剛加封貴妃就想恃寵而驕?”

“郡主言重了吧。”

嶽貴妃臉色忽然變得黑壓壓的,極為難堪。

“是啊,駙馬和郡主不要誤會,貴妃呀也就是喜歡孩子。”

林錦穆面笑心不笑的幫腔了句。

本以為嶽貴妃一心想著扶持自己,萬沒想到她回一趟孃家就轉變了心意,竟然想要攀附一個剛剛冊封的外藩親王。

這林錦驍雖仗著太皇太后和常延珏、林錦紓師徒的寵愛得了些勢力,可終究只是個外藩親王,不可隨意入京,而且也是用來制衡東部匪患的,能蹦躂幾天完全說不準,哪裡趕得上自己。

雖說自己也只是個庶出的親王,好歹是長居京中,能有和京中諸王一較高下的機會。

既然嶽貴妃都袒露了心跡,他也想試探試探林錦驍是否有異心。

林錦穆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樽,輕裂開嘴角,笑望著林錦驍道:“賢弟子嗣繁茂,能得嶽貴妃青睞也是情有可原,方才弟妹的話實在是言重了,咱們這些做皇叔、皇伯的再不濟也不至於和一個孺子計較,就是不知道對於貴妃的提議賢弟意下如何呀?”

林錦驍還在驚於自己這娘子煽風點火的能力,倉促間聽到東進王的問話,立刻抬起頭來,與楚南梔面面相覷了一眼。

他哪裡不明白這位王兄是在試探自己有無介入黨爭的念頭。

可自己的心思能如此輕易的被他看穿?

他冷冷的瞥了眼對面臉色陰晴不定的大陳氏,苦意頗深的笑道:

“正如拙婦所言,貴妃對犬子另眼相看,小弟深感惶恐,按理來說小弟不該推辭的,只是眼下太子未立,小弟若真只顧著自己的虛榮,即便王兄大度不會責怪,也難保別人不會生出揣度嫉恨之心啊。”

話落,又忍不住打量了眼林錦穆,見他仍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勢,顯然不滿意自己這個回答,他只好明言道:

“小弟的身世,王兄想必是有所耳聞的,自幼喪父,全仗著後母撫養長大,後母陳氏又是三叔婆的親侄女,三叔婆將我們母子視如己出,關愛有加,小弟感激涕零,

這人活一世全憑一個孝字,王兄不知道小弟的秉性,岑安兄那是很清楚的,小弟並沒什麼志向,當初入京做郎官最後也只請了個縣衙功曹的末品小吏還鄉,就是希望守在老人們身邊多盡些孝道,

此次雖是得了陛下的旨意,小弟不敢辜負皇恩,會盡力穩固東部局勢,至於其餘諸事小弟萬不敢擅作主張,還是得依從三叔婆的意思,小弟的事情還是三叔婆才能做主。”

“孝悌仁義乃人之本分,賢弟不愧孝子賢孫的美名。”

林錦穆眼眉深沉的眨閃了下。

當年林錦驍還鄉的確讓人很詫異,以他的才學怎麼也能留在京中為官,再不濟也可以分配下縣當個縣令,不曾想他竟回鄉做起了專司揖盜的功曹史,原來是為了孝敬老人。

真是可敬可佩啊。

就是這個老婆子實在礙眼,對嶽貴妃奉承之意太濃,留在世上早晚要危及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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