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臉色一陣詫異,慌忙起身朝著院子裡趕去。

到得門外正見柳芸帶著二寶四寶拿著牙刷和木盆再與人說話,入院的兩人正是昨日放假回村的潼安村族人。

看到楚南梔的身影,二人立即奔赴過來,苦著臉央求道:“梔姐姐,求你放我們回去吧。”

“怎麼了,又發生了什麼事?”

楚南梔不解的看向二人。

“楚婷,你不能這樣對你梔姐姐呀,她對你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柳芸壓著心裡的氣悶,耐聲勸道。

被喚作楚婷的女子,楚南梔還有些印象,昨日她還信誓旦旦的保證要好好留在飯莊。

瞪大了眼向院外望去,並未見到別的人,楚南梔先是攔著柳芸,沒讓她再繼續責備兩人,隨後才溫和的對楚婷和另一位潼安村村民說道:

“我昨天就說過,你們如若有什麼苦衷可以和我講,而且我昨天還說過,如果你們不願意留下大可領了一月的工錢離開,我也不會埋怨你們,可你們既然答應留下,還提前領了三月的工錢,連契約都簽了,如此反覆無常,即便我能寬恕你們,趙家只怕也難以容忍吧。”

楚婷和她身旁的男子聽完,嚇得直接跪下身來,哭哭啼啼的央求道:“梔姐姐,這事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對,張家娘子自知對不住梔姐姐,今晨已經上吊在了自己家中,我......”

“什麼,張娘子上吊了?”

聽到這話,楚南梔嚇得面色鐵青,厲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要上吊,欠的租子也還了,難道戚家還敢光天化日之下強搶她家的閨女不成?”

楚婷哽咽著搖了搖頭:“戚家不肯收銀子的,戚家小郎說這都過去多少天了,梔姐姐給的銀子壓根不夠還租子,得付利息才行,一天一兩銀子的利息,我們哪裡給得起呀,那戚小郎還說了,既然梔姐姐能養活我們村的人就沒必要再租他戚家的地,要把田地都收回去。”

又是戚墨琛。

楚南梔恨得咬牙切齒的捏了捏拳。

這才放出來幾日,他就這般肆無忌憚,竟然逼死良人。

想到張氏昨日還在自己面前有說有笑的,多精明能幹又淳樸的一位村裡人,就這樣死了。

楚南梔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朝著桑坤桑琪怒喊道:“抄傢伙,看老孃今日不宰了這狗東西。”

聽到這話,林錦驍驚得整張臉都黑了,連忙上前來拉住她,示意桑坤桑琪退下,好言寬慰道:“楚南梔,你別衝動。”

楚南梔心裡莫名的感到難受,甚至有些自責。

如果不是昨日一心想要留住張氏,或許她也不會被逼死。

她撲在林錦驍懷中,長長地吸了口氣,努力剋制住就要流出的淚水。

連楚文煜死她都沒覺得難受過,這一刻她心裡卻無比的不是滋味。

林錦驍輕拍著她胳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天要讓其亡,必先讓其狂,殺掉一個戚墨琛甚至滅掉戚家都不是難事,既然要做就要將他背後的勢力連根拔掉。”

聽了林錦驍這番話,楚南梔突然想到常老聶老前陣子叮囑自己的事情。

的確,戚家不可怕,讓人忌憚的是戚家背後的勢力。

這個節骨眼上,戚家還敢跳出來和自己作對,要麼就是這一家人存心找死,要麼就是他背後的勢力強大到可以不將自己和林錦驍放在眼裡。

仔細想來,倒是自己衝動了,虧自己昨日還在勸說林錦驍。

可見再理智的人被仇恨矇蔽雙眼時都會有犯渾的時候。

冷靜下來,她拂了拂眼角,趕緊從林錦驍懷中抽出身,鎮定的對楚婷說道:“你們先行回去吧,回去告訴大家,願意留下來的可以繼續到飯莊準備開張的事,若是戚家再敢去惹事,你讓他們來找我,至於不願留下來的將銀子退回賬上,我不追究昨日契約的事。”

柳芸聽著極為不樂意,正要過來勸說,楚南梔朝她擺了擺手:“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了,往後凡是我楚家和趙家的鋪子就不能再用你們了。”

話音剛落,楚婷身旁的小丫頭就匍匐著上前來,哭哭啼啼的相求道:“梔姐姐,我想留下,我不想再回村裡去了,我若回村裡去,父親母親必然會讓戚家的人將我帶走的,我不想去妓館。”

楚婷也很想留在飯莊,她還想早些多攢點嫁妝錢:“梔姐姐,我也願意跟著你的,可戚家的人晌午就要到村裡去要人了,我們如果不能還上租子,他就得強行讓人牙子帶大家去妓館。”

“豈有此理。”

林錦驍大罵一聲,心頭感到無比的納悶。

縣衙裡並沒有得到潼安村、安鄰村這些周邊村鎮有關災情的簡報。

而且靠著縣城附近的幾個鄉那都是有灌溉渠道的,當年他父親在任時就連通了瀾江和冬花江,即便一年乾旱無雨,許多田地都能設法得到灌溉,不至於出現這麼多人家交不上賦稅。

再說他上任時就規定了今年不得再加徵賦稅。

怎麼如今減了佃租,反倒讓百姓們更加困難了。

這實在是沒道理。

他吩咐駐紮府上的親衛軍侯去欽點了五十名護衛,對楚南梔說道:“我們去村裡看看。”

楚南梔也正有此意,吩咐桑坤帶著願意留下的小丫頭去處理清河坊、聚升坊飯莊和建房的事情。

想到不久就得開業,為今之計只能先讓趙管家挑些趙府的下人過來做個後手,以防不測。

隨後回屋子裡收拾了妝容,帶上桑琪跟著林錦驍一起出了門。

林錦驍騎馬帶著軍士們走在前面,楚南梔與桑琪、楚婷兩人坐進馬車跟在後方。

想到戚家佃租之事,楚南梔目視著楚婷,關切的問道:“昨日你們領的銀子可都交給了戚家?”

楚婷怏怏的搖了搖頭:“往年各村的豪紳們收租子不管是銀子還是米糧都是接受的,可今年他們卻只肯要穀物,若是拿銀子去的他們決計不肯要,變得與縣裡的糧道衙門一樣了。”

“這不折騰人嗎。”

楚南梔沒好氣的撇了撇嘴:“這些豪紳們囤積那麼多糧食做什麼?”

莫非是想著囤多些了等到糧荒時高價販賣?

楚南梔心裡立時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難怪這些陰損的傢伙肯讓步。

如此看來,他們心裡可沒憋什麼好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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