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家中,已臨近傍晚。

林錦驍手裡握著柺杖端坐在院子裡,靜靜的注視著幾個小寶蹴鞠嬉鬧,僕人們圍在周圍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看到楚南梔和柳芸的身影,三寶、四寶率先扭身迎了上來,口裡喚著“孃親、姥姥”便往二人懷裡鑽,幾個後院的女僕追在後面直喊“小郡王、小郡主,尚未洗手。”

楚南梔朝著追過來的女僕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接著從腰間掏出帕子在兩個小寶身上拍了拍,撣去塵土,又為他們擦乾淨了手,滿目關切的摸了摸小傢伙們的腦袋,笑著道:“累不累?”

三寶、四寶都興奮的搖頭。

二寶瞧著一臉醋意的過來,悶悶不樂的癟嘴道:“阿孃,我也要你擦手。”

“好,孃親也給你擦。”

楚南梔說著又彎下身去伺候這位嬌滴滴的小郡主。

柳芸見狀,也連忙上前幫著大寶和小暮辭整理乾淨了衣服,目視著小傢伙們玩得滿頭大汗的,忙不迭的對院裡的女使吩咐道:“快去熱了水,給小寶們洗洗換身乾淨衣服。”

兩名女使應聲而去。

楚南梔拉著小寶們走到林錦驍跟前,斜陽映照下,他那張恬淡的面容上看上去多了幾分幽深感。

清閒了一日,本該精神煥發些,卻讓這英姿勃發的少年郎反倒有些暮氣沉沉的。

她有些納悶的小聲問道:“怎麼了,這麼不高興?”

“沒事。”

林錦驍拄好柺杖,不緊不慢的起身,朝著母女幾人溫雅的笑道:“我讓廚屋裡做好了飯,母親和妹妹們快進去收拾收拾,準備用飯吧。”

三寶林瑞崇喜滋滋的立即補充道:“阿爹還親自做了阿孃喜歡的茉莉蝦仁豆腐羹。”

看著小傢伙們神采奕奕的樣子,楚南梔心裡雖然感動,卻仍是沒好氣的暗暗白了眼他:“你腿腳不好,老老實實的在家裡歇著就是,何必去折騰這些。”

“橫豎也是閒著,再過幾日茉莉花就退了季,若不緊著做些,恐怕又得到來年才能吃上了。”

上次在縣衙看到她吃著自己做的茉莉蝦仁豆腐羹津津有味的,林錦驍甚是歡喜,昨日醫館的烏雞人參湯又沒來得及學。

瞧著她這些日子操勞得很,便想著親自給她做些小食。

不曾想還惹來了她的責備。

面對如此體貼的姐夫,楚南湘、楚南竹在一旁看著都羨慕了。

柳芸也是一臉的詫異。

女婿如今都封了王,本覺得他在一家子人面前會端出些架子,出乎意料的是他卻越發的平易近人了。

對自己這女兒也是愈發的關切了些,現在都屈身親自下廚給女兒做吃的了。

雖聽得出女兒是擔心女婿再加重腿疾,可這番話難免會叫人心寒,趕忙在一旁附和道:“這個季節還能尋到茉莉也是不易,大梔啊,你快扶著大郎進去,我帶小寶們去換洗衣服了好吃飯。”

說完,便示意老二、老三一起領著小寶們去後院。

桑坤、桑琪也趕緊躲了開。

楚南梔攙扶著他小心翼翼的往裡走,再回想著方才的話的確是重了些。

咳,老孃真是個直女。

她有些訕訕的貼在他肩上,溫和的問道:“腿還疼嗎?”

林錦驍停下腳來,捏了捏她白皙的小臉,調侃著答道:“不過是點小疾而已,就算這條腿徹底的廢了,也不耽誤事,為夫照樣能將娘子穩穩的抱起來。”

“沒正形。”

楚南梔嬌嗔著輕輕推了推他。

正嬉鬧間,院子外面林錦惠的身影卻驟然而至。

看到夫婦二人,林錦惠就急著大喊:“錦驍哥哥,嫂子。”

兩人聞聲轉頭望去,見林錦惠心急火燎的樣子,都止不住微微的怔了怔。

“怎麼了,錦惠,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楚南梔一臉困惑的看向迎面走來的林錦惠和侍女明兒。

“剛剛得到訊息,說岳貴妃、東進王還有郡裡的太守過來弔唁,父親讓我過來請錦驍哥哥和嫂子過去一趟。”

林錦惠著急忙慌的答道。

林氏一族在蘆堰港默默無聞了這麼些年,一直風平浪靜的,即便是那位嶽貴妃往年回鄉探親也從不與林家有往來,如今卻來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婦人弔唁,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也不用深入思考就知道這些人定是奔著自己這位得了勢的兄長而來的。

楚南梔與林錦驍面面相覷了一眼,都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

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林錦穆毒死了大陳氏,如今卻親自登門給人弔唁,聽上去實在滑稽。

這縣城裡的大戶人家辦紅白喜事與村子裡不同,無需鄰里間出人出力的幫扶,憑著林錦驍與林淵的關係,其實只需在出殯前過去祭拜即可。

只是那日在驛館林錦驍將他自己和大陳氏之間的關係說的那般親厚,這場戲也只能繼續演下去了。

聽說吳恩榮也陪著一道來了,楚南梔倒很想見見這位早已在耳邊傳出繭子來的風流人物。

笑望著林錦驍,她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等我,我去換身衣服,陪你一起過去。”

林錦驍如今巴不得每分每秒的和她黏在一起,她肯陪自己一起去,心裡自然歡喜,瞥了眼她這一身翠綠色長衫,慢悠悠的點了點頭。

楚南梔回臥室裡換了身素色衣服,又吩咐了名侍女去後院叮囑柳芸帶著小寶們先吃飯,自己則領著桑坤、桑琪兄妹陪著林錦驍一道前往林淵家。

滿院的白幡在風中四處搖曳著,步入靈堂中,看著黝黑的靈柩,楚南梔和林錦驍僅是入堂前上了柱香,並未行跪拜之禮。

想著裡面躺著的那張令人厭惡的嘴臉,楚南梔暗暗道:“你也別怪我心狠,雖然我明知你死的不明不白,眼下卻不能替你伸冤,你也只能如此含冤而死。”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戳穿林錦穆,並非是因著自己與大陳氏的私人恩怨,而是這個時候不好打草驚蛇。

眼下,她心中還藏有許多的疑問都需要弄明白。

林錦穆是如何得到鉤吻毒藥的,他與那幾位長公主又有著怎樣的聯絡,而這夥勢力又與稅銀案是否存在關聯,仍在困擾著她。

尚在思忖間,院裡忽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呼聲:“有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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