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亭臻在家裡輾轉反側了一夜,本是想過來勸說周氏回家的,而這兩對老夫婦大清早的就跑到家裡來說要幫著開導周氏,可這剛進門就開始招惹是非了,實在令人氣悶。

他直接撇下耆老們,自顧自的上前同楚南梔請示道:“南梔丫頭,你嬸子和錦惠起來了嗎,我想接她們母女回去。”

楚南梔桃眼泛動著打量了眼林亭臻,也才一夜不見,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蒼老了許多,頭上已是白髮叢生,憔悴不堪,不由得讓人心裡生出一絲憐憫之心。

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引著林亭臻一道進門。

林淵、林博夫婦見狀,不約而同的準備跟著一道入內,可前腳才邁進門檻,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就攔了過來。

幾人看去,只見是桑坤冷著一張臉堵在了幾人面前。

他剛從馬廄餵馬過來就聽到門口的喧囂聲,聽上去可不像是來家裡做客的。

作為看門的,不經主人允許,不讓人擅自入府這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他打心底裡看不慣這幾位老的,既然主人只帶了林亭臻進去,他就不能再讓別人進入。

大陳氏瞧出是楚南梔新買的奴隸攔住了自己去路,頓時惱羞成怒的罵道:“你這狗東西,眼睛長門框裡去啦,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桑坤面如寒霜般,像是沒聽到幾人的說話,無動於衷的繼續拿著棍子攔住兩對老夫婦。

楚南梔、楚南竹姐妹和林亭臻連忙轉過身去,瞧著這尷尬的場面都是一愣。

二叔公林博狠狠的敲了敲手裡的柺杖,滿面鐵青的吼道:“大郎呢,怎麼不見他出來,難道就是這樣教育府上的下人迎客之道?”

不容楚南梔回話,林亭臻就無奈的朝著桑坤勸了句:“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位郎君就看在在下的薄面上讓他們進來吧。”

“亭臻,你這說的什麼話,什麼打狗還得看主人,你把誰當狗誰當主人?”

譚氏甚是氣惱的質問道。

這侄子如今是得了失心瘋吧,竟然如此無禮,滿口胡言。

林亭臻懶散的搖了搖頭,不想再去理會,徑直去了客堂。

“桑坤,不得無禮。”

楚南梔示意他將棍子放了下來,對幾位耆老不溫不熱的說道:“林大郎已經去縣衙了,你們若是要找他就去縣衙吧。”

“我們不找大郎,我們是來找你的。”

譚氏開門見山的答道,眼中漸漸透出憤懣的目光。

“找我?”

楚南梔大抵猜到了他們前來所謂何事,假裝恭敬的道:“那就裡面請吧。”

“不用了。”

林博也沒心思再進去,陰著臉擺了擺手:“就在院裡說吧。”

沉思了片刻,他直截了當的問道:“南梔丫頭,你是不是又給弘文醫館送藥方了?”

“嗯,有什麼問題?”

楚南梔挑了挑眉,反問道。

“問題大了。”

林博心底的憤怒瞬時全部掛到了臉上來,滔滔不絕的發洩道:“難道你真的要將我們這些族人趕盡殺絕才肯甘心?前日裡我們問你藥方的事情你不肯透露,這轉眼的功夫就給了錢弘文,我可不信他真給了你十萬兩銀子。”

“二叔公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我與你博程醫館既無利益往來,也不是你醫館裡的夥計,難道我有藥方想給誰還得請示你們二位?”

楚南梔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格外冰冷:“咱們兩家人也別總想著套近乎去說一家話,錢老醫師與我既承著師徒關係,又有利益牽扯,我有藥方自然是會給他,難不成非得白白送給你們?我並不是什麼活菩薩,沒有普度眾生的職責。”

“我也沒有要你白送,你若有什麼條件大可以和我們說,何必要將話說的這麼難聽,而且你一開口就要十萬兩銀子這不存心為難人嘛。”

譚氏心裡憋悶不已,真後悔前兩日沒有和大陳氏同仇敵愾的將這婦人攆出家去。

“行啊,你們要覺得我為難人,那咱們就開啟天窗說亮話,錢弘文每家醫館分號給了我三成的乾股,既然二叔公二叔婆要我開條件,那我也不多要,只要你們能和我那老徒弟一樣,我可以將藥方雙手奉到你們手上。”

誰知,她如實奉告的一番話,直接惹來了眾人的一頓嘲諷。

連林淵都聽不下去了,手裡的柺杖重重敲在地面上,瞪眼怒斥道:“就憑著幾張破藥方就吃人家三成的乾股,你這是把錢弘文當傻子,還是將我們這些老的當小孩騙。”

林博也覺得此事聽上去極為荒唐。

弘文醫館在蘆堰港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醫館,每年僅是藥材生意就能盈利兩三萬兩,還不算替人醫病的銀子。

錢弘文即將開兩家分號,就算再不濟,憑著弘文醫館這面招牌一年至少也有個萬餘兩的利潤,三成分紅,加起來一年那得有萬餘兩銀子的紅利,長此下去還不如拿出十萬兩銀子買藥方呢。

林博覺得被這婦人深深的戲弄了,勃然大怒道:“楚氏,你若不願幫襯族人,非要做出些吃裡扒外的事情就明說,何必編撰這麼些滑稽荒誕的聳人聽聞之事來搪塞我們。”

“何為吃裡扒外?你們一個個嫌棄我這是不值錢的破藥方卻又整日裡挖空心思的惦記,倒真是矛盾得很。”

楚南梔真是受夠了這群老傢伙,她現在恨不得將昨日同錢弘文講的那些話立即收回來,這種人憑什麼按照製藥價賣給他們藥材。

她正愁沒有機會將與林錦驍和離的事攤出來說,這些個老傢伙如此來鬧,不正好給了自己一個噱頭嘛。

如此勸說柳芸都多上了許多措辭。

也顧不了那麼多,橫豎這層窗戶紙早晚得想法子捅破,她目光清冷的直接從懷裡掏出和離書攤開來捏在手裡,大聲說道:

“且不說咱們也沒什麼血親關係,即便是有,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大家各憑本事賺錢,一不犯法二不犯罪,我為何要處處遷就著你們,難道就憑你們年紀大?

老孃今日還就不伺候了,你們看清楚了,這是林大郎親自寫的和離書,我和他早已不是夫妻關係,你林家老老少少是死是活與我沒有任何干系。”

聽到楚南梔這話,所有人直接傻了眼。

楚南竹愣愣的搶過她手中的和離書緊握在手中拆開來看,果然不假,正是姐夫的筆跡,嚇得六神無主的喚道:“大姐,這都什麼時候的事,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和我們說呀?”

屋子裡,林亭臻本在苦等著周氏母女出來相見,冷不丁的聽到侄子侄媳婦要和離,也趕緊衝了出來,大致看了看楚南竹手裡的和離書,頓時氣急敗壞的衝著林淵、林博兩對夫婦吼道:

“你們也休怪做侄子的翻臉無情,你們剛將我這一家鬧得雞犬不寧,現在又不安生的到錦驍家中來鬧騰,是你們自己家那檔子事不夠折騰還是年紀大了閒得慌?”

話到此處,他忽的頓住,胸口鬱郁難平的喘了幾口粗氣:“今日我就將話放到這兒了,你們要是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咱們還是族親是鄰里,如果非要成日裡倚老賣老的惹事,那就各過各的,老死都別往來。”

林淵、林博兩對老夫婦瞧著和離書也是看傻了眼,本是想過來理論理論,不曾想竟牽扯出了和離之事。

林淵心裡暗自發虛,難怪侄孫提到納妾之事就陰著臉,結合所看到的形勢分析,恐怕這和離之事並非他自願的。

否則也不至於和離書都簽下了,他還處處袒護著這婦人,讓這婦人住在林家的老宅裡。

而大陳氏心裡卻忍不住一陣竊喜,這次終於能名正言順的想法子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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