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自家娘子過來,林錦驍清俊的面容上立時攏上一層喜意,不經意的瞥了眼滿堂坐著的大小吏員,又立刻轉為嚴肅的問道:“各位還有什麼事要與本官商議?”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著茫然的搖頭。

“既然如此,今日就先到此為止吧。”

林錦驍朝著眾人擺手,吩咐李三木領著楚南梔姑嫂二人先去後堂,自己則領著李策前往內室裡換了身常服,整理了下裝束。

李策一臉不解的問他:“兄長這是何意呀,不就見嫂子,為何還特意跑來換身衣服?”

“官服太正式了些,你嫂子見著我難免會拘束。”

林錦驍一本正經的解釋了句,想到她昨日惹得自己不快在書房裡歇了一晚,這大清早的跑來定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想要和自己道歉來的。

咳,還是挺讓人感動的。

李策此刻的感受難以言喻,呆愣愣的注視著他自顧自整理著裝,有些抱怨道:“兄長和嫂子都成親五年多了,以前也沒見你如此濃重的對待嫂子,況且你落魄潦倒時她也不曾嫌棄過你,如今她更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你這榆木腦袋哪懂得這些。”

林錦驍不滿的責備道。

“我看嫂子跑到縣衙來定不會是因為私事求見,她領著林家二孃過來只怕是因為周大娘子。”

李策一番話直接點醒了林錦驍。

林錦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也是,她哪會如此在意自己。

昨夜自己好不容易拉下臉來給她講話本子裡的故事,想要暗示她自己忠貞不渝的心志,她無動於衷也就罷了,還急著要自己去和常宴寧重拾舊情。

天底下哪有這樣為人妻為人母的。

一時間,他神色漸漸暗沉下來,也懶得再去捯飭衣衫,直接朝著內堂行去。

看到姑嫂二人正坐在堂中喝茶,林錦驍冷著臉走了進去,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

他正襟危坐著,指節分明的手指在伏案上漫不經心的敲了敲,故作清冷的問道:“你不在家打理院子的事情,跑到縣衙來做什麼?”

“也不知道你今日這般忙碌,過來才知道你和大家在商議公事,本是要回去的,李郎君說讓我們稍等一會兒,就將我們帶到後堂了,既然你還有事要處理,那晚上回去了再說吧。”

楚南梔說完就要起身。

林錦驍陰著臉,急得立刻將她攔下:“事情已經交代完了,都來了何必急於一時,有事就在這裡說吧。”

見她重新坐下身來,林錦驍臉上的顏色也跟著和緩了許多,溫雅的說道:

“如果是為周大娘子這樁案子來的,恐怕想要為她翻案並非易事,她如今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把殺人經過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已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

“錦驍哥哥,不是嫂子自己要來的,是我家院裡那位庶母要求的。”

林錦惠趕緊解釋道。

“姜氏?”

林錦驍光潔白皙的額間不由得一凜。

“對,她斷定我母親不會殺了林三娘,還以削髮為尼要挾我父親,主動為母親喊冤,想讓錦驍哥哥重新徹查此案。”

林錦惠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他,按著嫂子教自己的話一絲不苟的說道:“姜小娘如今懷有身孕,父親也擔心她會因為此事動了胎氣,所以想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倒是有趣了。”

林錦驍抿唇淺笑著看向默默不語的楚南梔。

林錦惠這小妮子今日講話的語氣和用詞都像是刻意斟酌過的,謹小慎微,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可不像是她能說得出來的。

而且這姜小娘會有這麼卑賤?

如此卑微的替仇人求情。

猜到定是自己這娘子給她叮囑了些什麼,而且這話裡的意思更像是要透過她給自己透露一些什麼資訊。

他心領神會的笑了笑,目視著楚南梔,意味深長的說道:“生母給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求情,你怎麼看?”

“的確有些離譜。”

楚南梔猜出他已經透過林錦惠這番話,察覺出了些什麼,便故意反問回去:“那你是怎麼看的?”

林錦驍答道:“如果換成是我,我會繼續保持緘默,以無聲勝有聲的姿態來面對所有人,待得一切塵埃落定,即便周圍有些非議倒也無妨,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該已經做好了面對流言蜚語的準備,天下唯庸人無咎無譽,不是嗎?”

“或許人家追求的是更完美的人設。”

楚南梔此時終於肯定他和自己達成了一致的思路,都懷疑到了姜小娘頭上。

“這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人設,想要得到的越多反而暴露的越多。”

林錦驍眼眉深沉的眨閃了下,冷笑了聲:“有舍才有得。”

林錦惠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也不知夫妻二人在說什麼:

堂兄不是在問嫂子姜氏替母親求情的事情嗎?怎麼接下去的話自己一句也沒聽懂?

狐疑著看向夫妻二人,她正要開口說話,林錦驍直接對門外的李策揮了揮手:“三郎,你帶錦惠去後廚找點吃的。”

“錦驍哥哥,我不餓。”

林錦惠不明所以的剛解釋了句,就被李策請了出去:“如果不餓,二孃你也可以吃一點東西壓壓驚。”

“......”

不餓吃什麼東西?我壓什麼驚?

林錦惠一臉懊惱,卻架不住李策的強勢,直接給請到了院子外面。

屋子裡重新恢復寧靜,林錦驍開始仔細品味著剛才那番話:

“姜氏懷有身孕,想博得些大度的賢名,主動為周氏求情我信,但她斷定周氏沒有殺害自己女兒,並以削髮為尼要挾族長,或許她說過類似的話,但應該不是本來的意思吧?”

“這你都猜到了。”

楚南梔尷尬的笑了笑:“不錯,她只是說過這些話,而我嘛稍稍的潤了下色,但意思大同小異嘛。”

“差別可就大了。”

林錦驍態度變得嚴謹起來:“眼下週氏已經認罪,姜氏的態度決定案情走向,她若只是走個過場,你讓我如何差人再入林家大肆勘察,除非你已經掌握了足夠指認姜氏的罪證。”

“你說的有道理。”

老孃講的危言聳聽不過是想將意思傳達得更明瞭些。

楚南梔心裡一陣唏噓。

她若是原封不動的將姜小娘的話闡述給林錦驍,如果這小白臉也是個大豬蹄子,只怕他會變得和林亭臻一樣,只會一味的同情可憐那婦人。

說服林錦驍可比說服胡茂錫難多了,她不得不耍些滑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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