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驛館,楚南梔領著李策和幾名衙役一道去了海康縣縣衙。

胡茂錫剛審訊完東桑人和陳四、海康言,見到楚南梔的身影,一臉疲態的迎了上來。

楚南梔瞧著他疲憊的樣子,先是關切道:“胡大人吃過了嗎?”

“嗯。”

胡茂錫僵著臉點了點頭,隨後癟著嘴憤懣的罵道:“譚邈這狗東西真是錯付了本官的一腔信任,虧我還在林賢弟面前保薦他為下一任海康縣縣丞,沒想到這廝竟然與東桑賊人勾結。”

滿腔憤怒的視向楚南梔,他又接著罵道:“更可惡的是,這些東桑賊人在境內作惡多端,犯下不少罪孽,譚邈竟然幫著隱瞞,還編出不少花樣來替賊人脫罪,而那昏聵的康銘沅竟然也會輕信他的說辭,不予深究。”

楚南梔瞧著他氣鼓鼓的腮幫子,滿是不屑的笑道:“胡大人何必為此神傷,譚邈、齊欒號稱康銘沅的左膀右臂,他自然是深信這二人的。”

否則自己的屬下一兩年時間置辦如此多田產宅邸,他就算是稍微用點心都能察覺到其中定有蹊蹺。

聽了楚南梔的寬慰,胡茂錫這才釋懷許多,定定的注視向她,徐徐問道:“楚娘子這麼晚再過來所謂何事?”

“未免夜長夢多,今夜怕是還得勞煩胡大人連夜審訊陳五和譚邈。”

楚南梔直言道,一直將無罪的孫伍吉關在牢獄裡也不是個辦法。

胡茂錫沉思三秒鐘,欣然答道:“好,今夜在下陪楚娘子徹底將案情審理清楚,早日還孫伍吉公道。”

重新坐回堂上,胡茂錫狐疑著問道:“聽說朱嶽的家人已趕來海康縣,正在鹽道衙門弔喪,可否先去驗屍?”

“不急。”

楚南梔溫溫的笑道:“先審完陳五再做打算。”

“好,帶人犯陳五。”

胡茂錫話落,將陳四和海康言的口供遞給李策,轉到了楚南梔手上。

楚南梔一邊查閱口供一邊聽胡茂錫說道:“今日驛館已拿下陳五的學徒王三,他也親口供述了前日裡在驛館中拿錯鹽的事情,不過並未從驛館中搜出毒鹽。”

“無妨。”

楚南梔細看著口供回道:“驛館的毒鹽想來已經被毀掉,有陳四和海康言的口供足以,這上面記錄著歷次為驛館送鹽的詳細。”

她話音剛落,人犯陳五就已帶到。

胡茂錫立即停止與楚南梔的對話,一記驚堂木猛的敲在伏案上,厲聲喝道:“大膽陳五,你謀害朝廷命官,還不快給本官跪下,從實招來。”

陳五被衙役們按倒在地,連忙矢口否認道:“大人冤枉,小的哪敢謀害朝廷命官,無非是今日與東桑人在一起喝了幾碗酒,就被差役給捉來興師問罪,如今朝廷也並未規定不能結交東桑人啊,再則小的也不清楚他們並無通關文牒就入境了。”

一句話就將責任推到了縣衙官吏。

李策聽得滿臉怒氣,恨不得衝上來對他一頓胖揍。

最後只得冷靜下來,讓差役拿來從他家中搜出的一柄短刀呈上公堂。

楚南梔拿過短刀握在手裡端詳了片刻,只見刀柄上的木頭已經顯得陳舊發暗,可刀刃兩邊卻被磨得異常鋒利。

李策在一旁解釋道:“這是陳五以前殺豬用的殺豬刀。”

“派出去監視陳五的兩名差役可找到了?”

楚南梔細細察視著殺豬刀,先是問道。

少了兩名差役,這切入點倒是有些麻煩。

李策茫然的搖了搖頭:“恐怕是被這廝給害了。”

楚南梔淺淺的點頭,目光直視著陳五,厲聲質問道:“你早已不殺豬了,做了伙伕這麼多年,為何還將這刀磨得如此鋒利?”

“咳,人不能忘本,雖是改了行當,還是比較懷念以往的日子。”

陳五不急不慢的答道,一副悠哉愜意的姿態。

“不錯,人的確不能忘本,人之初性本善,你忘記了善良可以,但去蓄意殺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楚南梔放下短刀,想到需要的證據,接著對李策吩咐道:“三郎,你遣人去城西張家請侍女杏兒來一趟縣衙。”

“好。”

李策說罷應聲而去。

“陳五,你現在不主動認罪沒關係,待會兒我會讓你知道你連想主動認罪的機會都沒有。”

楚南梔嘴角微微上揚著,勾出一抹邪笑:“你孑然一身想來是沒什麼牽掛的,可你卻將你那兄弟陳四一道拉下了水,我倒是想知道,等著你們兄弟二人一道被問罪後,家中的老母親該誰來奉養。”

半誆騙半利誘的一番話直擊陳五心裡防線,陳五聽著整個濃眉都不由得皺了皺。

胡茂錫也趁勢補道:“謀害朝廷命官,勾結東桑賊人,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別說是你們兄弟二人,就連你族中老小都要跟著受累。”

這個年代夷族之罪雖有,鮮少使用,但這種竊國之罪罪該如此,朝廷絕不會容情。

陳五聽得有些懼怕,但轉瞬之後,他又恢復如常,鎮定自若的答道:“小的不明白二位在說什麼,小的只不過一介奉公守法的良名,哪裡懂得這些大道理。”

“你不懂,那我來慢慢的教你。”

楚南梔語聲漸轉嚴厲:“請問昨日晌午縣尉府齊東強遭人謀殺之時,你在何處?”

“我......我在家裡啊。”

陳五支支吾吾的答道。

“在家做了些什麼,將你從午時初刻到未時初刻的具體經過詳述一遍。”

“這我哪兒記得清楚。”

陳五一臉苦意。

胡茂錫氣得一記驚堂木直接敲了下去:“不過一日的事情怎會不記得,你能如此健忘?如若真是這樣,本官十分懷疑你是如何做上的驛館伙伕長位置。”

楚南梔也不著急,轉而問道:“那不提昨日,前日裡驛館迎接上賓,該是重要得很,你作為伙伕長,總不至於也忘掉了當日發生的事情吧?”

“這自然是記得的。”

陳五侃侃言道:“前日小的辰時起床,安排驛館中雜役們一日的活,之後又替驛丞去朱縣丞房中整理遺物,而後幫著各位上差們準備飯食,再後來因為飯食放錯了食鹽被縣令大人叫去責問,捱了五十板子被趕出了驛館,再......”

話到此處,他忽的打住,沒敢繼續往下說。

楚南梔心知接著他是被譚邈藏入了縣衙中,卻佯作不知的笑道:

“看來你並無健忘之症,前日裡的事情細枝末節都記得如此清楚,這才一日過去,親人重逢這是何等快事,你怎會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呢,莫非你是在誆騙我?”

陳五這才意識到被這婦人給算計了,連忙改口道:“哦,小的想起來了,因為前日裡捱了頓板子,昨日午時初刻小的才剛剛起床,之後在家裡吃了午飯,然後又回到床上歇息了。”

這樣簡單的回答,她總查問不到什麼,就算盤問家裡人,家中老母也能按著平日裡的習性替自己袒護過去。

楚南梔淡然一笑:“你的日子倒是過得挺滋潤充實。”

意味深長的打量了一眼他,她扭動唇角忽的彎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你在縣裡捱了板子,令堂想必十分傷心,常在縣衙裡當差,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昨日的飯菜該是無比豐盛,請問,令堂昨日都為你準備了些什麼美味佳餚,這樣難忘的相聚時刻,還請你好好說說。”

如此刁鑽的問題,直接將陳五給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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