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小芬傷心欲絕的樣子,楚南梔也有些於心不忍,可為了儘快查出案情,她又不得不繼續追問下去:

“小芬妹妹,那你仔細回憶回憶,從採茶到事發前,你可在院子裡見過什麼可疑人等,又或者說除了你家小娘還有誰接觸過那袋茶葉?”

剛說完,她又擔心自己解釋得不夠清楚,連忙補充道:“比如你們採茶時接觸過哪些人,曬茶時又有哪些人?”

當然,她的猜忌物件當中也包括了這位侍女小芬。

雖說有些殘忍,可辦案過程當中難免會將所有可能的嫌疑人進行一一的排查,從而把懷疑的目標進行更精確的縮小。

這也是她作為刑警時慣用的偵查手段。

只是從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來看,這小侍女還不能與案情扯上任何關聯。

經她這番提醒,侍女小芬也開始在腦海裡仔細回憶搜尋自上月採茶到家主毒發前所遇到的相關陌生人,隨後緩緩敘述道:

“奴婢記得上月夏至節前夕,主母來小娘院中說南華觀有一場道法宣講,想邀小娘一道前去,去觀中待了三日,折返當日主母見南華觀後山的金銀花開得正豔,便帶小娘一同去採摘了些,但並沒遇見什麼生人,至於回來後曬茶也都是奴婢幫著小娘一道完成的,也無其餘人搗亂。”

絞盡腦汁的想了想,她又認真解釋道:

“我家小娘歷來喜歡清靜,所以院裡並無別的侍女,也就奴婢一人。”

“嗯。”

楚南梔思忖著點了點頭:“韓娘子常邀你家小娘一同去南華觀嗎,或者外出踏青之類的?”

“並非如此。”

小芬回答得很果斷。

淚眼朦朧的環顧了遍眾人,她臉上忽的露出一抹惶恐之色,急聲道:

“並非是奴婢要詆譭我家主母,主母這人雖說看上去面善,可城府卻是深沉得緊,平日裡就算是小郎君過來探望小娘她也要寸步不離的跟著,就連二人說話她都要一字一句的聽著仔細斟酌,即便是不曾薄待過小娘,卻也不如外面傳得那般好。”

關於這一點,楚南梔倒是有些認同。

見小侍女言談舉止間頗顯真切,將信將疑之間,她忽然肅起臉色,厲聲嚇唬道:“小芬,你剛才說的這些話不會是對韓娘子將你趕出家門心存嫉恨故意詆譭人家吧?”

被楚南梔這樣質疑,小芬嚇得連忙又跪倒在地:

“奴婢雖說只是個卑微的侍女,可也並非只有賴在沈家才能活下去呀,這些年小娘省吃儉用時不時的分些月錢賞給奴婢,讓奴婢捎回南方老家湊給家裡人置了幾畝好田,奴婢家中舍弟也是個有良心的,一直惦念著奴婢,一家人都盼著奴婢能早日回家相聚,若不是念著小娘孤苦,奴婢何至於在此苦苦逗留。”

掏心掏肺的痛訴了一番,她便開始替沈楊氏鳴起了不平:

“都說我家小娘好命,碰上了個仁慈的主母,可又有誰知道她才是真正有苦說不出的那一個,當初小娘舉目無親逃難來到潼安村被主母哄騙到府上做管事的女使,之後卻硬生生將她逼成了為沈家綿延子嗣的妾室,

她也是書香門第人家出生能識文斷字的,一貫知足常樂又不貪圖榮華,若不是被強逼,憑著她的才貌到哪裡不能尋個安穩可靠之人嫁了做個正室的妻子,何至於受辱做人家的小妾。”

聽完小芬這番講述,李三木首先長吁短嘆了一陣,忍不住唏噓道:“前幾年我在村子裡就聽聞沈家家主納了房貌美的小妾,倒沒想到竟是被韓娘子逼迫的。”

提到這事,小芬更加憤憤難平,帶著幾分怒氣繼續講述道:“此事奴婢絕不敢有所欺瞞,沈家那幾位管事已久的嬤嬤都深知此事,奴婢便是從她們閒談時偷聽來的,後來有一次見小娘獨自在院中神傷,她那日又醉了酒,便和奴婢講述了她所有的遭遇。”

“如此說來,沈楊氏的確是個可憐之人。”

楚南梔環顧著車廂內眾人,只見個個都聽得有幾分入迷,也忍不住感慨了聲,想到最初的話題,她又刻不容緩的問了回去:

“你方才說,韓娘子並不經常帶沈楊氏出門,為何上月偏偏就想著領她一道前往南華觀了呢?”

小芬想了想,也有些茫然:“此事奴婢也想不通,主母只說是今年家主又擴充套件了買賣,想帶小娘一道前往觀中為沈家上下祈福。”

楚南梔又繼續發問:“以前可有結伴而行過?”

小芬緊鎖著眉頭細細的思考了一遍,之後卻緩緩的搖了搖頭。

楚南梔心裡大概有了些盤算,想到沈家二郎之事,她再次問道:

“我聽說沈家大房、二房並不和睦,可今日親眼所見之下,好像並非如此,韓娘子待那位二房的堂侄像是極為親厚呀?”

“兩房不和也只是家主憎惡二房的那群忘恩負義之徒。”

一提起二房,小芬鼓著小腮幫氣鼓鼓的就想捶人,全然沒了好臉色:

“我家家主雖說這幾年風光無限,可早年也是落魄得緊,潦倒時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可他那孿生的弟弟一家子人寧可將剩飯剩菜餵了狗也不願意接濟給家主,如此落井下石家主怎不痛心,偏偏主母喜著那二郎,若不是家主執意反對,之後小娘又產下了小郎君,恐怕二郎如今早就是這一家之主了。”

聽她說到此處,楚南梔有些費解,可還沒來得及提出心中猜疑,小芬像是未卜先知一樣立即解開了她心中的疑惑:“楚娘子可別小看了二郎,他這人會阿諛奉承得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尤其是在主母面前永遠都是一副溫順又孝悌的嘴臉。”

“嗯。”

這一點她早已看出來了。

那小王八犢子的確是個會來事的主,也難怪能得到韓氏的青睞。

如此便能解釋得通,韓氏為何寧可捨棄過繼的庶子,也願意偏袒二房的子嗣了。

大致捋了一遍思路,她眸光輕抬,深深的望向小芬:“這樣說,你家家主與韓娘子一直都存在分歧了?”

“哼。”

小芬頗有些不屑的冷笑了聲:“並非奴婢誇口,但凡我家小娘是個恃寵而驕之人,主母在這個家裡哪還有什麼容身之處。”

“原來如此。”

楚南梔頓然大悟,那沈江河是否寵妾滅妻她不清楚,但夫妻二人的關係怕是也不算和睦。

她目光如炬的定定打落在小芬身上,提出了自己藏在心裡多時的一個疑問:“你家小娘與韓娘子上月去南華觀,可曾見到過西門道人?”

“西門道人?”

小芬倍感驚訝,眼裡流露出無盡的困惑,也不知她為何會有此疑問,思索著搖了搖頭:“並不曾見到過此人。”

聽到這簡潔明瞭的回答,楚南梔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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