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赫說著伸手扶了那大蜜兒,大蜜兒立時咯咯痴笑著身子便往裴赫身上靠,被裴赫扶著歪到了一旁榻上,那小蜜兒見姐姐佔了便宜,很是忿忿不平,也向裴赫伸出手去,裴赫卻是叫了武懷德,

“兄弟還不去扶著……”

武懷德還未起身,那小蜜兒便自家走到榻前,緊緊挨著姐姐半躺了下來,姐妹二人這廂是媚眼如絲的直瞅著裴赫、

裴赫冷著臉坐回原處,看著武懷德,武懷德只拿眼緊緊盯著小的那個,眼中有憤恨有不甘也有不滿,轉頭瞪裴赫道,

“你……帶我過來,是讓我瞧著你如何迷得她們神魂顛倒麼?”

裴赫看著他冷笑一聲,端了茶杯吃了一口茶水,

“你等著吧!”

二人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裴赫便開口問那榻上的兩名女子,

“我今兒瞧著二位姑娘都很合心意,想帶了你們回家去做小,不過我那家裡有個十分兇悍的正妻,她只許我帶一人回去,我原是看中了姐姐,不過如今瞧著妹妹也是不錯,不知你們二人誰跟我家去呀?”

那榻上正撫著腦袋越發覺著頭昏的姐妹二人,聞言突然來了精神,大的那個便叫道,

“爺即是瞧中了我,我便隨爺家去……”

小的那個立時不服道,

“爺也說我好,也想帶我去的!”

裴赫淡淡道,

“你們二人乃是雙胞,生的也是一模一樣,我瞧著都差不多,帶誰回去都是一樣!”

頓了頓又道,

“不過我瞧著姐姐身姿好些,不如就帶姐姐吧!”

那小蜜兒聞言立時不滿道,

“爺可錯了,光看身段兒有甚麼用,做我們這一行還是要比一比床上功夫的……”

“哦,是麼……”

裴赫聞言,斜眼看了看武懷德,口中卻問道,

“那……你跟你姐姐誰功夫好些?”

“那當然……是我好嘍!”

小蜜兒猛然坐起來,一挺胸應道,

“爺,前頭姐姐那老相好邵公子過來,姐姐來了葵水,便是我扮作姐姐接的客,那邵公子第二日便誇我了,說那一晚上他最快活!”

一旁的大蜜兒立時不幹了,也猛然起身嚷道,

“胡說,前頭那劉大人過來,便是我替的你,劉大人事後賞了一根金釵子,說我比往日更可人,明明是我功夫比你好!”

小蜜兒聞言大怒,

“劉大人還給了金釵,你為何說只有十兩銀子,你騙我!”

大蜜兒哼道,

“前頭那崔公子過來,你不也趁我出去遊湖,扮作我去接了他,得了一個珍珠鏈子,也沒有跟我分!”

原來這一對雙胞暗下里都昧了東西,平日裡原是藏著不說的,今日不知怎得三杯酒下肚,竟就這麼全數倒出來了,這廂聽入耳中哪裡能不惱怒的,當下便化做了一對鬥雞兒,面對面坐著便瞪起了眼。

裴赫見狀冷笑一聲,看了看一旁有些看呆了的武懷德,出言勸道,

“你們別爭了,都是一母同胞的好姐妹……”

說罷一指身邊的武懷德,

“你瞧瞧,我這兄弟還坐在旁邊呢,他對小蜜兒可是一往情深,你們這樣當著他的面吵,不怕惹他笑話麼?”

誰知那大蜜兒轉頭醉眼朦朧的看了一眼武懷德,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拿手指一指武懷德,

“哈哈……他……他就是個蠢蛋……我跟妹妹二人輪著陪他,他都沒發覺出不對勁兒來,他比那崔公子、劉大人、邵公子還不如!”

此言一出,武懷德的臉色立時變得漲紅起來,

“你……你說甚麼?”

他抖著手指向大蜜兒,大蜜兒衝他咯咯笑,

“前頭正月十五里,你跟我說甚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約我一起去遊湖,我嫌這正月裡頭吹北風,不肯去湖邊喝風,便用一個銀鐲子讓妹妹去了……”

一旁的小蜜兒聽了就撇嘴應道,

“那晚你拉了我的手,還給了我一個香囊,我回來就病了一場,一個銀鐲子真是虧了!”

大蜜兒聽了哼道,

“你哪裡虧了,之後他連著三天來看你,送的東西都給你了!”

小蜜兒不屑道,

“不過十來兩銀子的東西……”

大蜜兒道,

“後頭你陪了他一晚,第二日一早他告訴爹爹要包養你,那十幾兩的梳籠銀子,不是算到了你頭上麼?”

“那能有多少,還不夠我一月的香粉兒錢!”

二姐妹你一言我一句,便將武懷德私下裡同她們二人說的話,做的事都給抖摟了出來,武懷德在一旁聽了,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又轉成了黑色,身子早氣得抖成了篩子,

“你……你們……你們別說了!”

那二人聽了只是咯咯笑,半分沒被他的怒氣嚇到,嘴上兀自說個不停,這廂卻是連床上的事兒都講出來了,武懷德聽了只恨不能當場挖個地洞鑽下去,一輩子不出來了!

“別說了!”

“砰……”

他一掌打在桌面之上,將桌上的東西震得掉了一地,那一對姐妹仍是痴痴笑著沒有回應,裴赫卻是站起了身,冷冷道,

“該聽的都聽了,該知曉的都知曉了,我們走吧!”

說罷扔了一張銀票在桌上,當先離開了這小軒窗。

二人出了院門,武懷德低著頭跟在後頭,看著前方高瘦挺拔的身影,只覺越想越是羞愧,越想越是沒臉見人,當下是發一聲喊,發足向著巷子外頭狂奔而去,裴赫一言不發腳下也不見如何用力,負著手意態悠閒的跟在他身後,一路跟著他跑到了後海邊上,

“啊啊啊啊啊……”

武懷德衝到水邊對著那岸邊的垂柳一通兒拳打腳踢,瘋狂的發洩著自己的憤怒,裴赫負手立在那處冷眼旁觀,眼見著大舅子的一雙手都打出了血來,卻是半點兒沒阻止之意,

“啊啊啊啊啊啊……”

武懷德終於打累,這才一屁股坐到了岸邊潮溼的泥地之上,抬頭看向仍是一臉淡然的裴赫,慘然問道,

“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就是為了看我笑話是不是?”

裴赫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現在你看夠了,可以走了吧?”

武懷德又恨恨道,裴赫仍是沒有說話,還是那麼淡淡的看著他,武懷德終是受不了他眼中的鄙夷了,跳起來大叫道,

“我的事關你屁事,要你管!”

裴赫這回倒是應了一句,

“若不是你大姐姐因著你動了胎氣,你便是死在這兩個女人手裡,也不關我的事兒!”

武懷德聞言立時大叫道,

“關她屁事,她跟我都不是一個親孃的,我的事兒不要她管!”

他這句話終是惹惱裴赫了,只見他身子不動,腳下也不知使了甚麼身法,人便到了武懷德面前,

“啪……”

第一耳光打在了左臉,

“啪……”

又是一耳光反手打在了右臉,

“啪啪啪啪啪……”

連著十幾耳光抽得武懷德眼冒金星,腦袋一陣發昏,就聽裴赫道,

“這話不管是你的心裡話,還是氣話,這輩子你只能說這一次,若是讓你大姐姐聽到了半個字兒……”

說著話,武懷德便覺著自己腳下一輕,竟是被人給提了起來,自家大姐夫那張俊臉在眼前不斷的放大,耳邊就只聽他說道,

“你若是讓她傷了心,這後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說罷單手一較力,便將武懷德扔了出來,

“譁……”

武懷德被扔進了水裡,他一入水冰涼的湖水便往口鼻裡直鑽,他雖是小時在杭州便學了鳧水,不過自進了京後就多年未下過水,又因著前頭在家中連日以酒澆愁,日夜醉倒,早沒有了體力,一時入水竟是連著嗆了幾口水,手忙腳亂之間身子不斷的往下沉去,他拼命將頭仰到水面之上,衝著岸邊冷眼看著自己的大姐夫,嚇得連聲呼救,

“大姐夫,我……我……我錯了……我……錯了……你救救我……救我……”

無奈裴赫立在岸邊便如那木雕泥塑一般,是動也不動,就這麼冷冷看著他一點點的沉了下去,武懷德滿眼絕望的看著裴赫,他在大姐夫的眼中看不到一點情緒波動,看自己便如看著那湖邊的柳樹,岸旁的石頭一般,就這麼看著……

武懷德是真怕了,他到如今才看清楚了,他這在武家向來都是溫文俊美,恭敬有禮的大姐夫,冷血無情的真面目,若不是為了大姐姐,他真是被那兩名女子騙得身死家破,他都不會管的,他也定會因著自己傷了大姐姐的心,就這麼任自己沉在後海里,卻是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的!

冰冷的湖水往肚子裡灌了進去,武懷德滿臉絕望的任由湖水淹沒了自己的口鼻,

“唔……咕咚……咕咚……”

他就覺得身子一直往下沉,往上沉,就在他以為自己便要這麼淹死時,突然腳下似乎碰到了甚麼硬硬的東西,他下意識的腳下亂蹬,突然醒悟過來,

“石頭,是岸邊的凸出來的巨石,這是到底了!”

武懷德突然來了精神,待到兩隻腳踩實了石面,便使出最後的力氣往下一蹬,整個人便往水面上竄去,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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