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聞言便放下手裡的針線,親自去灶間給他端飯,裴赫見她放下了針線,便順手拿了起來,在手裡看了看,卻是捏了那小小的繡花針順著方向,一路跟著縫了下去,待到武馨安回來時,他已經縫了一小截了。

“裴赫,快用飯吧!”

武馨安張羅著為他擺碗筷,見他在縫襪子,不由笑了起來,

“你也會縫東西麼?”

裴赫點頭道,

“以前小時也曾做過的!”

小時在家,裴萬昌成日裡除了醉酒便是毒打兒子,吃穿用度從不關心,裴赫若是不學著自己做,早就餓死凍死了,後頭到了宮裡,針線活計也只靠自己,雖說那些宮裡的小宮女們倒是十分樂意幫忙,只裴赫早被這世道寒了心,半點兒不想與旁人沾上干係,性子冷漠到了極致,自己的一應用度全數都是自己動手的,這倒是讓他練出了一手好針線來。

裴赫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而吃那槐葉冷淘,見得那小小的一碗當中,鮮碧面色又以熟油澆淋,再配上蝦肉做了澆頭,瞧著綠面紅肉,十分的好看,夾了一筷放入口中,不由讚道,

“安安這冷淘做的真是極好!”

武馨安得他誇讚笑的大眼兒彎成了月芽,應道,

“我的手勁兒大,揉麵最是拿手,做出來的冷淘自然便好吃了!”

裴赫點頭笑道,

“確是如此!”

二人這廂坐在石桌旁,武馨安為裴赫縫著布襪,裴赫卻是一口一口吃著冷淘,聽著她嘰嘰喳喳說起今日的事兒來,

“今日我已是好多了,再隔上幾日想是能回家去了……前頭我去校場裡轉了轉,你猜我遇上誰了?”

裴赫便隨口問道,

“誰?”

武馨安笑道,

“你可還記得靜安縣的肖桂容?”

裴赫想了想點頭,武馨安道,

“容姐姐,如今與母親和弟妹們落腳在京師西三里河,那處離的遠,我與容姐姐少了走動竟是不知曉她的近況,卻是沒想到今日遇上了那蘇百戶,蘇百戶倒是對容姐姐十分上心……”

這倒也不是武馨安疏忽,卻是肖桂容有意為之,她自覺乃是犯罪之女,身份與以前大不相同了,又成日裡走街串巷與人漿洗縫補,早已淪為下九流之人,與武馨安相交實在高攀不起,卻是有意推了幾回相約,武馨安又忙於旁事,二人便淡了下來。

武馨安又接著道,

“前頭我成親,曾派了人去送請柬,容姐姐只推說有事不能來,給我送了一副自己繡的鴛鴦繡枕……”

說到這處嘆了一口氣道,

“我知曉她的心思,卻也不好強求她,只沒想到今日遇上蘇百戶,他說是剛從外頭辦差回來,說起容姐姐來,原來他竟是向容姐姐提親了!”

裴赫想了想終是想起一事來,應道,

“蘇百戶早前曾娶過妻子,不過妻子三年前便病逝了,留下一個小女兒在家中,他若是娶了肖桂容為妻,倒是能做個賢內助!”

錦衣衛別看著外表八面威風,實則也是刀頭舔血的營生,提著腦袋為皇帝賣命的,他們常年在外奔波,家裡就是要一個賢良堅韌的女子操持家務才成。

武馨安點頭道,

“容姐姐知書達禮又深明大義,上頭孝敬母親,下頭照顧弟妹,是個十分難得的好女子,蘇百戶能娶了她,當真是福氣!”

裴赫點頭,

“都是嫁入給了錦衣衛,以後她還可以過來陪你說說話,你便不會無聊了!”

武馨安聞言哈哈笑道,

“放心,誰無聊也必不會是我無聊的,我可不是那成日裡關在後宅的小女子,只能繡花看書……”

她雖說是成了親,可去青雲觀學藝是雷打不動的,呃……這幾日有傷在身,自然是早向師父告過假的!

裴赫聞言也笑道,

“這倒也是!”

夫妻二人一面閒話一面各做各事,待到裴赫吃罷飯後,二人轉去了內室,洗漱一番之後,便一個坐在窗前看書,一個坐在身旁繼續縫布襪,武馨安這才得空問他,

“今日和誰約了出去說話?”

她將手裡的布片對著燈照照,再比用力拉扯了幾下,想看看有無縫漏之處,卻是久久未聽到裴赫回應,轉過臉來看他,見丈夫將目光落在書本之上,眼神卻有些遊離。

“裴赫?”

裴赫抬起頭來看著她,想了想應道,

“是……周夫人!”

“周夫人,哪一個周夫人?”

武馨安回想了一下,沒想起來認識的人裡有位周夫人,裴赫應道,

“我……那生身之母!”

“是她……”

武馨安恍然,放下了手裡的東西,盤腿坐好正色問道,

“她尋你做甚麼?”

裴赫一聲冷笑,將手裡的書往几上一扔,

“做甚麼……不過就是也想賣我一回罷了!”

於是將高秀媛的意思同武馨安講了講,武馨安一聽立時便怒了,

“砰……”

伸手一掌拍在桌面上,

“這姓魏的女人是沒完沒了麼!”

前頭他們男未婚女未嫁,有女子向裴赫表達愛慕之意,她雖心裡嚼醋可總還要裝個賢良樣兒,可如今二人成婚了,這男人都歸老孃管了,你還想著打他主意,這便著實讓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武馨安當真是惱了,

“老虎不發威,她當老孃是病貓不成?”

頓了頓又罵那高秀媛,

“那也是個不要臉的,當年拋夫棄子離開便罷了,以後各過各的日子相安無事便好,她這是圖的甚麼,來演這一出認親戲,她得了甚麼好處?”

裴赫應道,

“回來後我便讓馮雲開雲去打聽了,明日說不得便有訊息了!”

“裴赫,我若是打那女人,你……可是會惱我?”

裴赫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你……說打誰?”

腦子犯傻信了他的後果,自然便是第二日起床時,倒是沒有傷上加傷,只是脖頸與胸口上留下了不少痕跡!

這胸口處的倒還好說,只這脖子上的卻是怎得也遮不住,這樣的大夏日,總不能讓她弄些狐狸毛的斗篷遮脖子吧!

萬般無奈,武馨安只得挑了些粉抹在了脖子上頭,讓脖上的紅痕看起來沒有那般明顯,回頭卻是瞧向打扮的人模狗樣,正預備出門的裴赫,心頭暗暗恨道,

“今兒晚上他回來,我必也要在他脖頸上來上幾口,讓他沒法子出去辦差!”

裴赫彷彿感受到妻子的怨念,回頭衝她微微一笑,

“你若是不好意思出門,今兒便在屋子裡縫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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