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氏在這處好說歹說哄著武馨安在這處坐了足足兩個時辰,坐的她是腰痠背疼,頭頸發麻,捏斷了四五根繡花針,卻是隻粗粗會了一個平針繡法,小程氏看著那長短不一,高低不平的針腳不由的連連嘆氣,

“看來安安還要多練習才是!”

武馨安一翻白眼,

“母親還是饒了我吧!”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外頭的許媽媽進來道,

“夫人,大小姐,老爺下衙的時間快到了,夫人且去灶上看看今兒的菜色吧!”

“嗯!”

小程氏點頭,

“安安,我們走吧!”

這武家的三餐最緊要的便是這晚上一餐了,為了犒勞在外頭辛苦的丈夫和兒子,小程氏多半都是要親自到灶上做一兩道菜的,便是不做也要親自過去盯著,以示賢惠。

小程氏帶著武馨安過去,在灶間叮囑了婆子幾聲,這才出來對武馨安笑道,

“今日午間,安安伺候老夫人用飯做得很是不錯,不如晚上也伺候老夫人用飯,讓你父親也瞧瞧我們安安如何懂事乖巧?”

武馨安聞言呵呵一笑,心中暗暗冷笑,

“這女人當真不安好心,這都餓了我大半日,還要騙著我晚上接著捱餓!”

她有心當時便要發作,一斜眼瞥見自己身後的關媽媽,此時正面帶哀求的看著她,嘴唇無聲蠕動,

“大小姐……忍忍吧!”

武馨安心裡暗暗道,

“雖說不想讓這女人太過得意,但總歸是才回家裡,以後說不得還要在這處呆上幾年,我且還是忍一忍,左右就是欺負我初來乍到,想給我個下馬威,把我調教乖順了好任她們擺佈罷了……我今兒即是已忍到了此時,便再忍一忍又何妨,且要看看她們到底有甚麼花樣!”

想到這處便笑眯眯道,

“即是母親有令,那女兒遵命就是!”

小程氏聽了臉上的笑容更盛,點頭道,

“好,這樣才是乖孩子!”

二人這廂又相攜去了冬蘊院,付氏見了二人,目光掃過武馨安身上,又問小程氏,

“可是去灶上看過了?”

小程氏應道,

“回婆母的話,媳婦已是去灶上看過了……”

“嗯!好……”

付氏看了一眼武馨安,

“今兒晚上還是讓大姐兒伺候我用飯吧!”

“是!”

武馨安與小程氏都低頭應了一聲。

付氏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多時武媛禎與武蓮禎姐妹也過來了,又有婆子將三小姐武幼禎抱了過來,之後武懷德與武顯榮兄弟從私塾回來,武弘文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小程氏領著孩子們兒迎到二門行禮,

“老爺回來了!”

“父親!”

幾個孩子齊齊行禮,武弘文見著孩子們都在很是高興,伸手摸了摸武馨安的頭問道,

“今兒安安在家中做了甚麼?”

武馨安笑眯眯應道,

“跟著母親學了刺繡……”

武弘文笑著點頭道,

“你在外頭呆慣了,想來也未必願意久坐,要學刺繡也不急在一時,且慢慢來就是了!”

“是,父親!”

武媛禎姐妹一見武弘文回來首一個問的就是武馨安,心下頓時不滿,上來一左一右拉了武弘文的手道,

“父親,今日先生教我們背了朱子家訓……”

“哦……那你們可能背得?”

“嗯……妹妹背了大半,我背了小半……”

武弘文聞言笑道,

“好好好!三姐兒年紀小些,讀書卻是比姐姐還要強!”

轉頭又問兩個兒子,

“今日在學堂可有調皮?”

武懷德看了一眼兄弟,

“回父親的話,今日我們在學堂都有聽先生的話,並未調皮!”

武弘文也看了一眼小兒子,沉下聲問道,

“是麼?”

武顯榮又想開口說話,又被武懷德搶了先,

“父親,兒子們在學堂確是聽話的!”

武弘文聞言臉色越發惱怒了,

“還要扯謊……今日王先生又來告狀,說是你兄弟打人了?”

武懷德被當面戳穿謊言,立時心虛的漲紅了臉,看了一眼一臉不服的兄弟,捏了捏他的肩頭不許他開口,自己卻辯解道,

“不是弟弟打人了,是兩人打鬧罷了!”

武弘文臉色沉了下來,

“胡說,王先生分明就說是你兄弟先動的手,怎得到你這裡就成打鬧了,武懷德……你如此謊言開脫,當真是為你弟弟好麼?”

武懷德被武弘文一瞪眼,立時就嚇得不敢再說話,武顯榮卻是不依,跳著腳的叫道,

“父親,不是我打的他,是他惹的我!”

武弘文瞪著小兒子,

“人家怎麼惹你了,王先生說了,那周通判家的兒子雖大你兩歲,但平日裡一向老實,你卻是個惹事生非的性子,說是人家惹你,我是一百個不信!”

武顯榮聞言氣得直跳腳,

“父親冤枉人,分明就是他……他惹我!”

“他怎麼惹你了?”

“他……他說……他說我們家接了一個山裡來的野丫頭,說……說我們一家人都要被野丫頭剋死!”

武推官家裡原配早亡,後繼之妻乃是原配胞妹,前頭原配所生之女據說是命中帶煞,要克家人,被送到了山中要養足十年才能接回來……

武弘文在杭州做了十年官兒,這些後宅家事在杭州官場家眷之中亦不是甚麼新鮮事兒,小孩兒在家裡聽了兩句閒話,便拿出來互相取笑也不是甚稀奇事,只武顯榮是個性子急的,被人取笑兩句便立時心裡不爽快了。

他雖說是小兩歲,個子也生得普通,可耐不住是個狠角色,跳起來揪著周家三公子的頭髮,整個小身子吊在人家的身上便不放,那周家三公子的頭皮都被扯紅了,明明大兩歲卻被武顯榮給弄哭了,私塾裡的先生見都是官家的子弟,兩頭不得罪,便索性到衙門裡尋了兩方家長說了個清楚。

武弘文與那周庸周通判自然都口稱犬子頑劣,先向先生告罪,然後都稱要回去好好教訓自家的小兒,此事便算做揭過了。

不過外頭的事兒處置完了,家裡這不省心的小兒子,自然是要好好教訓的!

武懷德在一旁原本想捂兄弟的嘴,卻是沒想到武顯榮嘴快,一下子都給倒出來了,急得他看了一眼武馨安,在一旁連連瞪武顯榮。

“笨蛋,他就是故意氣你的,你不知道麼!”

弟弟才四歲懂得甚麼,那周家的小子,別看生得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實則一肚子壞水,故意在弟弟面前指著他叫“山裡人”、“野丫頭”“野小子”一通兒亂叫,弟弟的性子急,氣得掄著小拳頭就撲了上去,那小子也忒不是東西,打得過便打,打不過立時轉身就告了先生,害得弟弟被先生打了板子,還到父親面前告狀!

武顯榮一番話說出來,立時惹得全家臉上慍怒,小程氏也是眉頭一皺道,

“老爺,這……周家的孩子也是口中不修德,可怪不得我們家二郎!”

武弘文卻怒道,

“你休要慣著孩子,君子動口不動手,人家不過隨口幾句閒言,就激得他動手打人,以後大了,人家再激幾句,他豈不是要殺人了?”

小程氏被丈夫訓斥立時收了聲,不敢說話,一旁的武馨安卻是應道,

“父親,母親這話卻是不錯,甚麼君子動口不動手,依女兒看來那些嘴上刻薄的,就是欠拳頭收拾,好好教訓一頓,打得怕了,他自然便會閉嘴了!”

若是有把殺豬刀在手,卻是比拳頭巴掌都好使了!

武馨安此話一出,立時得到武顯榮的響應,過來一把拉了武馨安的手道,

“大姐姐說的對,就是應當打……他!”

武弘文對小兒子可以沉下臉來教訓,對上大女兒卻是早存了三分心虛,聞言搖頭道,

“安安,不過小孩子間打架,何出以暴制暴之言,應當教你弟弟溫良恭謹,友愛同窗才是!”

武馨安嘿嘿一笑心中暗道,

“甚麼溫良恭謹,有拳頭自然便溫良了,拳頭最硬了,自然就恭恭敬敬了!”

一旁的小程氏生怕小兒子還要捱罵,忙道,

“老爺,我們還是先進去給老夫人請安吧!”

武弘文點頭,想了想對兩個兒子道,

“今日之事,顯榮大錯,不應與同窗動手毆鬥,懷德小錯,不可是非不分,袒護弟弟,二人都罰大字二十篇!”

兩個小子一聽互視一眼,立時耷拉了腦袋,應了一聲,

“是!”

武弘文見兩個小子服了,這才當先邁步,領著妻兒進去給老母親請安,武馨安見武弘文一左一右是武媛禎姐妹,小程氏抱著小女兒落後半步,卻是有意無意將自己擋在了後頭,當下撇了撇嘴,索性也不與她爭,便落後幾步打算走在後頭。

武顯德猶豫了一下,看了武馨安一眼欲言又止,緊走兩步與小程氏並排而行,倒是武顯榮伸手拉了拉武馨安的袖子,

“大姐姐……”

武馨安歪頭看他,

“何事?”

武顯榮想了想道,

“大姐姐,他胡說……我明兒還去揍他!”

武馨安聞言嘿嘿低笑,

“你不怕被父親責罰麼?”

武顯榮想了想揮舞著小拳頭道,

“寫大字嘛,我會的!”

他那大字有甚可寫的,通篇就寫個一二三,慢說是二十篇,便是二百篇也能寫完!

武馨安笑著點頭鼓勵他道,

“嘴欠的人便應當好好收拾,打得他服了便不敢亂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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