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肖桂容起了心想逃婚,當天晚上便收了拾了細軟並武馨安給的那一百兩銀子,趁著夜色忍著身上的傷痛,帶著小丫頭苑兒逃出了家門。

“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苑兒問她,肖桂容想了想,她也不知應往何處去,她在閨中並無甚麼好友,知曉的親戚也不能去投奔,倒是想起武馨安來,

“武家要去往京城,我們先去尋他們!”

早前聽武馨安說過,他們乘坐的官船便停在運河的碼頭上,他們上午才走,自己晚上追去說不得還能追上的。

肖桂容領著苑兒,連夜拍開了縣城裡唯一的一間馬車行,出高價包了一輛馬車,便出城去追武馨安等人,這一跑便是跑到了天光大亮,肖桂容才吩咐前頭趕車的車伕,停到道邊歇息一下。

這廂主僕二人相互攙扶著下了車,去往道旁的大石坐下,肖桂容身上本就有傷,又趕了一夜的路是又累又渴又困,

“小姐,您在這裡等一等奴婢,奴婢去給您取些水!”

她們出來時除了隨身的幾件衣裳是甚麼都沒有帶,苑兒見她渴了便想去不遠處的林中小溪取水,肖桂容點頭,

“你去吧!”

苑兒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卻是沒想到她剛走不久,肖銑便騎著馬帶著人追上來了,肖桂容遠遠的看著騎在馬背上的親生父親,那滿臉的怒容已經清晰可見,她心中立時一片絕望,只覺著身子如墜冰窟一般,不停的發著抖,勉強轉身對那車伕道,

“車伕,勞煩您同我那丫頭說一聲,就說我被父親帶回去了,你……你讓她……去尋武家小姐,她人好心善必是會收留她的!”

自己回去說不得都難逃一死,更不要說苑兒了,幸得她們出來時,將身上的細軟分成兩份,每人身上帶了一份,一百兩銀子也在車馬行的掌櫃處換成了十張十兩的,苑兒身上的銀子夠她生活了!

肖桂容神色木然的看著肖銑追近,他大聲的咆哮,盯著女兒的模樣好似要一口吞了她一般,卻是還顧著臉面沒有在外頭打女兒,令人取了一件披風來,將她從頭到腳一裹,再往馬背上一扔,便一陣風似的將她帶走了!

回到靜海縣家中,肖銑甚麼也不問,先給了女兒一頓家法,之後再問她為何逃家,肖桂容只道,

“爹爹,女兒不願去撫寧,女兒不同意這門婚事!”

肖銑聞言,心頭怒的無以復加,他在這家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妻子兒女無一個敢違揹他,便是他哼一哼,兒女們都要嚇的抖上三抖,他是萬萬沒有想來一向最是乖順聽話的大女兒會逃婚!

大的都是這樣,那下頭小的還不會有樣學樣嗎?

肖銑盛怒之下,叫上了兒子和小女兒們列在一旁,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將大女兒打了個半死,看著他們一個個嚇的瑟瑟發抖,魂不附體,沒一個敢站出來說話,肖銑這才滿意的讓下人將大女兒扔到了後頭荒廢的後院之中,

“誰也不許去管她,我肖銑沒有這樣忤逆的女兒,讓她死了才是最好!”

肖桂容被扔在後頭三日無人敢去瞧她,王氏成日以淚洗面,到第四日裡肖銑去了河間,她才壯了膽子讓一個婆子去街上尋那遊方的郎中,給女兒治傷。

如此這般肖桂容是險死還生一回,心中早已是死寂一片,想著即便是不死,只怕不是被親父硬押上那出嫁的花轎,便是古佛青燈一輩子孤獨到老了!

只她是萬萬沒有想到,柳暗花明卻是有那豁然開朗的時候,卻說是她醒來第二日,總算是能進些流食了,那婆子正伺候著她用飯,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過來一腳踹開了房門,

“咣噹……”

二人轉頭往外一看,只見肖銑立在了房門前,婆子見著肖銑鐵青的臉色,嚇的手一哆嗦,一碗清粥全數灑到了床上,肖銑喝道,

“誰讓你伺候這孽障的,給我滾!”

婆子嚇得話也不敢多說一句,連忙躲到了一旁,肖銑目光冷冷的瞧向肖桂容,

“孽障!你沒死也算得命大,我再問你一句,你嫁還是不嫁?”

肖桂容神色平靜看向肖銑,

“爹爹,女兒也想問您一句,我是不是您親生的孩子?”

肖銑應道,

“你自然是親生的!”

“即是親生的,爹爹為何逼女兒至此?”

肖銑聞言連連冷哼,

“孽障!你是我生的,便應當聽我的,女子當三從四德,在家從父便是以父為天,父親讓你做甚麼,你便要做甚麼,讓你嫁人便要嫁人,你若是不從便是忤逆不孝,你這樣的女兒,便是死了,也不過就是草蓆一卷往那亂葬崗上一扔,死後都變做孤魂野鬼,進不得家廟享不得供奉受不了香火!”

肖桂容聞言慘笑一聲應道,

“即是如此,那就讓女兒做孤魂野鬼吧!”

肖銑聞言大怒,衝進來又是一巴掌將肖桂容打倒在床,

“孽障!我看你要猖狂到幾時!”

說罷把那婆子攆了出去,將房門一鎖,

“孽障,你就在裡頭等死吧!”

肖桂容嘴角流著血,伏在床上盯著那緊閉的房門,心中卻是一派平靜,

“人難逃一死,早死也少受些罪!”

這廂將眼一閉,靜靜的躺在屋中等死,如此再沒有人送來一口吃喝。

肖桂容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躺在那處等到半夜,外頭突然下起了雨來,淅淅瀝瀝從那破開的屋頂上飄下來,澆在面上一片冰涼,肖桂容從迷糊之中醒來,感受到臉上落下的雨水,卻是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微微一笑,

“我這一身傷,再被雨一淋,那必是撐不了多久的,快了!快了!”

正越發絕望間,便聽得房門處有了動靜,有人碰動了門鎖,肖桂容以為是家裡人揹著父親過來相見,便出聲道,

“回去吧,不管是誰……快回去,讓他知曉了,還要連累你,不必管我,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去吧!”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有人一步邁了進來,出聲道,

“容姐姐,你便當真捨得這花花世界,捨得你的母親與弟弟妹妹們?”

肖桂容聞言大吃一驚,猛然轉頭過去,這樣黑暗的夜裡,屋子裡沒有燈光,她只隱隱瞧得見一個模糊的人影,聽聲音卻是十分熟悉,肖桂容隱隱猜出來了是誰,不由失聲叫道,

“誰……可是安安妹妹?”

那身影上前一步,笑道,

“容姐姐,可不正是我麼,幸得我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上兩日,便當真只有給你收屍了!”

說話間人已到了近前,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摺子來,迎風一晃,屋中便有了光亮,二人藉著光亮打量對方,武馨安見那也這模樣是吃了一驚,肖桂容見著她滿頭滿臉的雨水,喃喃道,

“你……你怎麼來了,這樣的天氣……”

武馨安應道,

“你那丫頭苑兒尋到了我,也虧得我兄弟顯榮前頭在河上吹了風,得了風寒,我父親耽誤不得,便先上京去了,留下我與母親在河間住下照顧他!”

前頭武弘文領了大兒子和大女兒去訪了老友,小程氏又溺愛小兒子,武顯榮便如那脫了韁的野馬,可著勁兒的瘋玩,卻是吹了河風受了寒,待到武弘文他們回去,武顯榮便病倒了,請了當地的大夫來瞧,說是受了風寒,要好生將養不能趕路。

一家人商量之後,便留了武馨安與小程氏在河間府,武弘文則是帶著大兒子和三個小女兒先去了京城,待到那邊安頓好之後,便派人來接他們。

武弘文還怕武馨安不願,便央求她道,

“你弟弟受了寒,小程氏只是後宅婦道人家,論起在外頭的膽識魄力那是萬萬不及安安的,父親還請安安看在我的面上,照看你弟弟與母親!”

武馨安笑道,

“父親不必灌女兒迷湯,顯榮是我弟弟,我這做姐姐的照看他也是應當的,父親只管放心去京城就是,左右這處離著京城也不遠了,待得弟弟病好了,我領著他們上路便是了,不勞父親派人來接!”

武弘文知曉她言出必行,果然放心去了京城,這頭武馨安與小程氏便在河間府尋了一間客棧,包下了後院住下來,又請了大夫給武顯榮瞧病。

武顯榮怕武弘文,不怕小程氏,卻是最敬武馨安,武馨安說一句比小程氏說十句都好使,這廂有大姐姐守著,讓吃藥便吃藥,讓睡覺便睡覺,病好得很快,眼看著再等兩日便能上路了,這一日卻是讓知嫋在外頭大街上遇見了正在四處尋找他們苑兒。

苑兒知曉肖桂容被拿了回去,多半都是凶多吉少,心裡那是又慌又急,又有車伕帶話說是小姐讓她去尋武家小姐,苑兒便尋去了運河旁,只她到時武家的官船早就走了,一打聽說是那位官爺帶著公子小姐們走了,只有小公子生了病,便留下夫人與大小姐去了河間。

苑兒聞聽大喜,便去了河間府四下尋找武家人的蹤影,她遇到知嫋時已是在街面上尋了三天了,見著武馨安便撲上來下跪,

“武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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