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多麼溫馨的八個字,這在百姓家是極其平常的八個字,可在帝王家卻是極其珍貴的八個字。

物以稀為貴,尋常百姓家父子兄弟是天然的血脈親情,這有什麼可寶貝的?

就算是再窮的人家,再難的處境,一個黑麵饃饃能用水沖泡後全家分而食之。

在帝王家裡最為寶貴的東西就是真情,無論誰和誰之間最稀缺的東西都是真情,錦閣繡巢之內人心冷如冰。

尤其是李世民對親情有著魔一樣的渴望,同時也有著深淵一樣的恐懼,既想擁有又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

懷裡摟著小兒子,眼裡瞅著二兒子,心裡念著大兒子,濃濃的父子情包裹著他,他既享受兒子們承歡膝下帶來的天倫之樂,又懷疑兒子們不是拿他當爹看而是拿他當皇帝看。

看著李承乾和李泰都對弟弟妹妹們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既欣慰孩子們終於有個手足相庇的樣子了,又擔心他們都是做戲給自己看的。

一面派人看著這些孩子們,一面無緣無故地操些沒有影的心。

“青雀,”李世民目光柔和,語氣也很親切地問:“他們告東宮的狀,你為何這般激動?”

雖然這幾個月李泰並沒有明顯針對東宮的舉動,但是他們兄弟不和已經好多年了。

李泰沒有落井下石就算是挺對得起李承乾了,他居然會站出來死命地維護李承乾,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看不得他們欺負我皇兄。”李泰臉上帶著幾分怨氣地看著李世民,又補充了一句:“任由他們在東宮作威作福,太子的威嚴何在?”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李世民的眼中總有一絲抹不去的疑惑:“太子威嚴掃地不正是你樂見其成的事嗎?”

“我們怎麼吵鬧都是親兄弟,外人欺負他當然不行。”李泰眼底浮上一層晶瑩,他使勁眨了眨眼:“上次在丹霄殿,他不也替我說話了嗎?”

李泰不提一嘴,李世民都忘了這件事了,他笑著點了點頭,是啊,上次李承乾就因為一首詩的事,當著群臣的面好一通秀口才。

他們還真有個手足情深的樣子了,這不正是自己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嗎?

越是好的東西越是看不清楚,越是好的東西越是擔心假,越是好的東西越是怕不會長久。

他們兄弟倆是真的合心合意嗎?不可能的!皇家哪有什麼兄弟情?想當初自己也是有兄有弟的人,後來不照樣殺得血流成河了嗎?

他們一定是演給自己看的,李世民笑著對自己說了句“行啊,肯演也是好樣的。”,渴望太深了,哪怕是假的,能看上一眼也深覺知足。

“嗯!”李治興奮地攥起小拳頭,認真得像宣誓一樣嚷了起來:“二哥說誰也不能欺負阿孃的孩子!”

李治一句話,說得李世民心一抖,心房狠狠地顫動了一下,李承乾和李泰就像是一對冤家,從來沒有給過對方一點好顏色。

自從觀音婢賓天之後,他們的性情全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都像變了個人似的,立馬就懂事了,一瞬間就成熟起來了。

難道就是因為沒了娘,使得他們更加懂得珍惜彼此,便開始互相照顧、互相保護了嗎?

李世民忽然好想哭,孩子成長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他心裡暗暗地對長孫皇后說著“孩子們變得這麼懂事了,你卻一眼都沒看到。”

見李世民情緒不是很好的樣子,李泰輕聲地說道:“阿爺,你是不是擔心我口是心非,不理解阿爺的苦心?”

“嗯?”李世民撩眼皮望向李泰,李泰微微一笑:“阿爺,我知道你罰我就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生怕太子太師那些人心生懈怠。”

“青雀,你果然比以前懂事得多了。”李世民舒心地長出一口氣,不管李泰怎麼想的,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足夠令李世民欣慰的。

“阿爺真的不必多想。”李泰目光清澈如水地看著李世民的鼻尖:“就算我再怎麼不理解,只要是阿爺的安排,我都不會有情緒的,照單全收就對了。”

“你這話我不贊同,既然不理解,為什麼還要聽從安排呢?”李世民的性格很強勢,他要是不理解的東西,他就絕不認同。

李泰輕嘆一口氣,笑道:“無論什麼情況下,阿爺都不可能害我,阿爺的安排一定是為我好的。如果有一件事我和阿爺的意見相左,那一定是我的見識還不到,先照阿爺說的做,其餘的交給時間就對了。”

“切”李治小腦袋一歪歪,不服氣地說道:“你淨瞎說,阿爺罰你錢還是為你好啊?”

李泰笑呵呵地看著李治,說道:“那罰錢和打板子,你選一個吧。別說罰錢,就是罷我的官又如何?我能缺吃還是能缺穿?”

“哼,那就不罰唄。”李治撅著小嘴,嘟囔道:“他們拿賞錢走了,你挨罰,這多丟面子。”

“那幫酸儒爭的就是個面子,給他們金山銀山都不如給他們點面子。咱不是得用人家嗎?傷我的面子就是給他們面子,懂不懂?”

李泰這話是抻著脖子說給李治聽的,李治也不知道懂沒懂,反正他挺無所謂的樣子,倒是李世民咂了咂嘴,總感覺這話是不是有點欠妥當?

這話說的貌似是太實在了點,什麼叫咱還得用人家?意思是要是用不著他們的話,就一點面子也不用給了唄?

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那話不能這麼說啊,這麼說多難聽?

“青雀,”李世民眉心皺成了一個大疙瘩,他無奈地問道:“哪個長史教你這麼講話的?”

“嘿嘿”李泰傻笑著不說話,老爹這也不是個疑問句,他分明就是在調侃自己。

“行了,你們回去吧,朕還要批奏章呢。”李世民可能是嫌李治太沉,使勁把他推了起來。

李泰和李治整理了一下衣服,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然後拉著手走了出去。

剛走出房門不遠,李治就迫不及待地一扯李泰,說道:“二哥,咱們去畫室吧,好不好?”

“嗯。”李泰點了點頭,又囑咐他一句:“你要聽話,好好寫字背書才行,知道嗎?”

“知道知道。”李治樂哈哈地點頭,高興得走路都一躥一跳地:“又能看到阿孃了,吼吼。”

“噤聲!”李泰豎起食指,狠狠地瞪了李治一眼,李治吐了吐舌頭,小聲地說道:“放心啦,我保證能守住秘密。”

他們回到立政殿一連幾天都沒出過殿門,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些什麼事,他們也不在乎外面的事,就成天成天地泡在畫室裡。

“二郎!”李泰的畫室不許任何人隨便進入,雲海也只能在外面大聲喝報:“東宮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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