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地深了,有的人都睡醒一覺了,有的人還沒有入睡。一彎新月像美人的眉毛,勾人心事,也像一個鉤子,鉤人心事。

大唐沒有電燈,冬天天氣寒冷,天黑得又早,所以人們早早的就睡下了,若不是有心事在懷,誰會坐看孤燈不入眠呢?

一盞宮燈放在桌角,所有的奏章都批好了,李世民就是無心睡眠,一個人坐在書案的後面,靜靜地聽著夜風呼號,如同自己起伏的心潮。

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自己從小就是個貴公子,十六歲也就像李泰這麼大的時候,雁門關救駕,那算得上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高光時刻了。

從那以後便是身不離甲、人不離馬,在戰場上往復縱橫,經多了拼殺、看淡了生死、玩膩了算計。

大唐立國以後天下也並不太平,李世民依然是東擋西殺,玄武門之後自己登基為帝,才算是過上了幾年消停的日子。

把被迫過繼出去的兒子搶了回來,一家人團團圓圓,家庭和諧、國事順遂,好日子才過了將將十年,長孫皇后竟然在三十六歲的好年紀就賓天了。

難以預料的是兩個嫡子居然在一瞬間轉了心性,長子高明開始護佑弟弟妹妹們,次子青雀變得明理懂事,對上恭敬、待人和氣、敬長護幼,兄弟倆幾乎就是一對完人。

李世民既感到深深的欣慰,又有那麼點不是滋味,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麼,反正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高興。

長長遠遠又斷斷續續的思緒慢慢地被拉回到現實,又開始想眼前的事。

李世民是個護子狂魔,尤其是他的嫡子女,個個都是他的心頭肉,炫子是他的一大愛好,除了他們的老師以外,誰不得追著捧著地大誇特誇?

縱然愛子心切,李世民想的也是要給足高家面子,畢竟高季輔是高士廉的族弟。

長孫無忌兄妹倆自幼喪父,又被異母兄驅趕,在母親的帶領下投奔舅舅高士廉,高士廉待他們母子三人很好,也是高士廉做主把侄女嫁給了李世民。

從感情上說高士廉就相當於是李世民的丈人,高家在大唐開國的程序中也立下許多的功勞。

李承乾畢竟是個孩子,對長輩如此無禮,李世民是準備教訓他一頓的,偷聽過他們兄弟二人交談之後,心潮裡掀起一陣陣狂濤怒浪,他又改主意了。

李世民這邊對著孤燈獨自傷神,李承乾那邊也是閒敲棋子不入眠,一個人無聊地跟自己下起了棋。

李承乾沒有跟自己下棋的愛好,是夢中的李承乾喜歡跟自己下棋,因為一個人遠在大漠之外的草原上,找不到可以對弈的人,只能跟自己玩,也就玩成習慣了。

拿起棋子跟自己對弈,一丁點彆扭的感覺都沒有,一種早已慣然的情愫湧上心頭,李承乾暗暗地苦笑一聲。

就這麼不死心,驗證過無數次的事了,非要再多加一次,這是何苦的呢?

姑且不去想夢境是真是假,只要心靜下來,好好地感受一下現實,也能清晰地知道惠褒待自己的心有多熱。

他得信便毫不猶豫地去找阿爺給自己說情,天都黑了還來看自己,他苦口婆心的那些話,哪一點不是真摯的兄弟情?

李泰臨走叮囑他一定不要低頭,李承乾不是一個喜歡低頭的人,為了面子,他可以跟任何一個人隨時翻臉,為了太子爺的尊嚴,他可以與全天下為敵。

但是為了惠褒,什麼都能放棄,別說什麼臉面,也別說什麼尊嚴,就是太子這個位置,就是傳國玉璽都可以拱手讓他。

人活一輩子到底活個什麼?權勢哪有盡頭?

夢中的自己為了權柄,暗害過胞弟、謀劃過弒父,結局呢?失去了權勢之後才看清了親情的可貴,不覺得有點晚了嗎?

這一世李承乾什麼都不在意了,人活就活一顆心,心應該用真情來包裹,而不是用利慾來薰染。

李世民和李承乾這對父子都是滿滿的心事才睡不著覺,李泰就不同了,他一點心事沒有,他純粹就是忙得沒時間睡覺。

離開李承乾之後,他直接回了立政殿的畫室,在屋裡點起了幾十盞燈,整間畫室照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李泰從袖子裡抽出一個畫軸,把畫展開掛在畫架的旁邊,這是他自己畫的畫,畫的是長孫皇后。

李泰擔心自己給李承乾求情的力度不夠,於是先拿了幅長孫皇后的畫像過去,準備在關鍵時刻把阿孃搬出來,結果沒用上。

阿爺說明天早朝要說這事,在後院說這還是私事,拿到金鑾殿上說這就是公事了,想求下這個人情不下點血本是不行的。

李泰拿的這幅畫也就是一尺見方的大小,面積不夠大,震撼力就不夠大,震撼力不夠大,說服力就不夠大,李泰決定要把這幅畫放大。

於是他這一晚上不準備睡覺了,鋪好紙就開始構圖,他要畫一幅跟真人一比一大小的長孫皇后畫像。

先前的那幅小畫像是用彩鉛畫的,色彩斑斕的畫面很是賞心悅目,他抽出一支鉛筆在指尖轉了個圈,嘴角浮起一絲充滿了自信的微笑,這幅超大的人畫像,他要畫純純的黑白素描。

筆尖與紙輕觸的聲音,猶如細雨絲絲在和風拉扯,又好似春蠶在吞食著桑葉,李泰邊畫畫邊輕輕地吹著不知曲調的口哨,時而穩定如山、時而搖頭晃腦。

李泰非常享受這種沉浸在作畫的樂趣中無法自拔的感覺,片時的安寧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快樂。

他是一個細節控,連衣服布料的紋理都要表達得極其精細,他畫出來的作品是超級寫實的,給人一種伸手可觸、呼之欲出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金雞唱曉,新的一天悄然來臨,李泰指尖轉著筆,後退一步,仔細地檢查著自己忙了整整一夜的作品。

“二郎。”雲海站在門外臺階下看向窗戶,高聲說道:“陛下口諭,今天早朝請殿下前去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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