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嫻知他已疲倦至極,不多耽擱,趕緊把他的傷都處理完畢後,褪下血衣,換上乾淨衣服,才支撐著他身體的一半重量,扶他上床。

蘇折躺下去的時候,險些把沈嫻也帶撲在他身上。

沈嫻撐著手臂,怕壓到他的傷口,身體儘量拉開點點距離,俯頭鼻尖相抵地看著他,道:“現在乖乖閉上眼睛,睡覺。”

她的聲音似安魂咒一般,能讓蘇折感到安心,又道:“我會一直守著你。”

他竟也是如此好哄的人。聞言果真就緩緩閉上了眼。

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別說守他一夜,就是每日每夜地守著他,她也心甘情願啊。

只不過眼下還有後續要處理,沈嫻還不能閒下來。不然等官兵真搜到此處,事情就麻煩了。

沈嫻低下頭,在他微涼的唇上親了一下,替他掖好被子避免著涼,才起身去開啟門和窗。

外面的冷空氣一鑽進來,很快就把屋中的血腥氣給捲走了。

窗外漆黑的夜裡,猶在下著大片大片的鵝毛飛雪。

她不耽擱,把藥箱收拾了,地上的血跡用水和巾子擦拭得乾乾淨淨,隨後把血水潑進院子裡的花壇內。

她撿起蘇折的血衣,將自己得來的那片布料對比了一下袖角,那裡果真缺了一塊,布料剛好能夠完美地鉗回去。

她很慶幸,幸好秦如涼撿到了這布料,幸好她能夠確認這就是蘇折的。幸好她,來得很及時,可以幫他善後,為他做一點點事。

沈嫻把布料塞進血衣裡,當即拿著蘇折的血衣出房去。

還不等走出院子,管家就迎了上來。

沈嫻血衣交給管家,道:“這個拿去處理了,一小片布料都不要留下。”

管家道:“公主放心吧,老奴會處理妥當的。爐子早就發起來了,火苗正旺呢。”

然而,管家正要抱著血衣離開,這時匆匆有個家僕跑了過來,神色難掩慌張,壓低聲音道:“不好了,我看見有官兵進巷子裡了,若要是挨家挨戶搜的話,很快就會搜到這裡來的!”

先前兩個打著燈籠出去找血跡掩埋的家僕不敢放鬆警惕,一直守在那大門後,沒想到竟真的等來了官兵。

沈嫻冷凝地眯了眯眼,看樣子這次禁衛軍是鐵了心非要找到刺客不可。不僅尋常百姓家一家都不放過,這裡多是京中達官顯貴居住之地,他們居然也不放過。

只要讓他們搜,今夜若是搜過這裡,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話,也就不會再懷疑到蘇折的頭上來。

管家也有些慌了,道:“這可如何是好?”

沈嫻道:“這血衣來不及燒了,你趕緊找個後院雪深的地方埋起來,等事後再處理。”

她又對家僕道:“去通知大家,不用守在外面了,立刻回房去睡覺。若是有人敲門,再出來開門。不要緊張,小心翼翼一點便是。後門巷子裡找到血跡了嗎?”

那家僕搖了搖頭,道:“但後門的足跡已經徹底抹去了。”

沈嫻望了望天,若是有血跡,也應該被大雪掩埋了吧。她道:“按我說的去辦吧。”

管家怎能放心,問:“那大人的傷怎麼辦?公主怎麼辦?”

沈嫻道:“他們若是進來搜,讓他們搜便是。一會兒我把房內的燈熄了,你對外只說是大人在大理寺受的傷病還沒好,早早就睡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管家聞言就匆匆忙忙出院子去。

沈嫻站在屋簷下,看著通往院外的過道,來來往往都是雜亂的腳印。這樣不行,若要是厲害一點的禁衛軍過來,一看這些腳印,便知道有人頻繁往這裡進出過。

好在過道兩邊栽種著常青樹,這個時候樹上積雪已經很多了。她走到院子最外面的那棵樹下,手握緊成拳,一拳用力地擊打在樹幹上。

沈嫻想起了以前擊打木人樁練武的時候,她拿出那股子鋼韌勁兒出來,挨個拳頭揍向樹幹,簌簌積雪從枝椏上滾落下來,恰到好處地重新鋪在這條過道上。

她重新回到屋簷下,手已經變得麻木,失去了知覺,那眉目卻是清冷沉靜。見過道上的腳印已經被抹得乾乾淨淨,便抖了抖渾身的雪漬,方才轉身進屋去。

房中已經沒有了血腥味,床上的人睡得十分安靜。

她關了門和窗,移步到案几旁,隨手揭開冷透的香爐,拿起旁邊錦盒裡的上好沉香,重新點燃了一塊,放進香爐內。

幽幽沉香從香爐蓋上的圖紋縫隙間溢了出來。

沈嫻做好了這些,便隨手拂滅了燭火。

房內瞬時陷入了黑暗。

她摸黑站到床邊,抬手抽下發間的白玉簪,青絲如瀑瀉下在腰上。她抬手解了衣帶,褪去外衣,把衣裳壓在了被子下,又雙腳蹬了鞋,把鞋往床底塞去。

沈嫻低低道:“蘇折,借用一下你的床。”

說罷,她也顧不上什麼了,反正眼下蘇折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她便利索地爬上床,揭開被子躺了進去。

她躺在外側,方便一會兒下床去,也不至於吵到蘇折。廊下的燈滅了,房裡的燈也熄了,光線昏暗,容易矇混過關。

大不了就是被發現,她一個女人和蘇折睡在一起,也頂多會被認為是他的妻妾。只要她髮絲凌亂一些,不讓禁衛軍看到她的臉。

再者,關鍵時候,她還能以假亂真一下。

蘇折身上的體溫淡淡涼涼的,這床上枕間,全是屬於他的氣息。沈嫻原本不緊張,可是當她躺下來以後,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似的。

為一個人而心動,心跳就是這麼不安分,只會為了他上躥下跳。

沈嫻暗暗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很快,外面便響起了腳步聲。正越來越近,直接進了這個院子。

沈嫻睜著雙眼,外面隱約有火光一閃而過,依稀還伴隨著管家著急又無奈的話語聲:“官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家大人自從大理寺出來以後,身上傷還沒好,病又襲身,大夫叮囑要仔細靜養的,所以是早早就歇下了,如今身體虛弱得是一點涼都受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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