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氣得顫抖,叫囂道:“他一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怎麼知道什麼是蓄意謀害,你這賤人不要血口噴人!”

“小孩子不懂,不代表他就可以為所欲為。”沈嫻淡淡道,“再怎麼,也還有大人教不是?”

“你的意思是,是我本宮指使的?”齊妃咬牙切齒。

沈嫻氣定神閒道:“娘娘即便沒指使,那也是疏於管教。況且是娘娘要他們倆單獨一起玩耍的,又不著人看著,五皇子摔了不是小腿的錯,倒像是娘娘的失職。”

“本宮的兒子摔了,你還怪起本宮來了?”齊妃快氣炸了。

沈嫻道:“從開始到現在,娘娘要怎麼我不都依著娘娘麼。我要是娘娘,應該第一時間把五皇子帶回去請太醫,不然回過頭來五皇子失血過多可就麻煩了。娘娘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莫要為一己怨怒而棄孩子於不顧。”

齊妃這才想起五皇子來,回過頭看了一眼五皇子,見那小臉煞白得嚇人,又氣又急,卻無可奈何。最終只得揮袖,讓宮人趕緊把五皇子帶回宮去請太醫。

臨走時,齊妃狠狠剜了沈嫻一眼,咬牙切齒道:“你給本宮等著!”

隨後齊妃就帶著五皇子和她的宮人氣沖沖地離開了。沈嫻站在屋簷下,神色平淡地目送他們走上小木橋。

崔氏道:“看齊妃這架勢,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沈嫻轉身回到書房,見小腿還坐在書房的地毯上,玉硯跪坐在旁邊,用熱巾子給他擦拭手上的墨漬。

這一大一小,臉上都留著清晰的指痕印。玉硯捱了齊妃一巴掌,眼下半邊臉都是紅腫著的。

那齊妃下手可真不輕。

沈嫻碰了碰玉硯的臉,道:“疼不疼?”

玉硯含淚搖頭:“奴婢不疼。”

她顧不上心疼自己,紅著眼眶心疼起小腿,喃喃又道:“奴婢看他們這是活該,那五皇子再不懂事,也不能把小腿往湖裡推,方才多危險啊。下次他要再敢來,要讓他多磕幾個窟窿才好!”

沈嫻看了一眼小腿手上的墨,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硯臺,那五皇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一下就明白了。

沈嫻道:“小荷,帶玉硯去把臉敷一下。”

玉硯道:“公主,奴婢不要緊的。等奴婢把小腿弄好了再去也不遲。”

沈嫻柔聲道:“去吧,這裡還有我和二孃呢。”

沈嫻抬腳走了進去,在小腿身邊坐下,又對崔氏道:“我房裡的藥膏,麻煩二孃去幫我拿來一下。”

崔氏很快便把藥膏取來,沈嫻指腹輕細地往小腿臉上抹去,給小腿抹完後,沈嫻便讓崔氏把藥膏拿去給玉硯用。

書房裡的娘倆兒一時誰也沒說話。

後來沈嫻問:“你呢,疼不疼?”

小腿悶聲道:“不疼。”

沈嫻莞爾:“被捏成這樣,還說不疼。”她順手就把小腿摟在懷,眼神陰冷,“可你這臉,娘都捨不得下重手捏,如今倒便宜那五皇子了。”

小腿道:“他比我疼。”

“該他的。”

這段時間小腿跟著沈嫻,別的沒學,學會了做事有目的,下手夠利落。發起狠來和沈嫻一樣,眼皮兒都不帶眨一下。

沈嫻和小腿一起,把滿地狼藉的書房整理起來。孃兒倆撿著地上一頁一頁被撕掉的書頁,一張張收拾整齊,蹲在角落裡的鱷魚又幽幽爬出來,拖著尾巴滿地亂爬。

小腿回頭看見它,對它招手,道:“來來。”

鱷魚似聽得懂一般,慢吞吞地踱了過來。

小腿伸手一下一下撫摸著鱷魚的背脊。

沈嫻看了一眼,鱷魚長得雖兇,在小腿身邊卻顯得格外溫順。這鱷魚和小孩待在一處,一窮兇極惡,一天真無邪,竟十分融洽順眼。

沈嫻隨口問:“五皇子看見它了嗎?”

“看見了。”

沈嫻笑笑,道:“難怪會被嚇成那副熊樣。那他要是出去到處亂說怎麼辦?”

小腿安靜道:“他不敢。”

沈嫻挑了挑眉,“為何不敢?”

小腿抱著鱷魚道:“我嚇他,讓來來鑽他被窩。”

沈嫻聽了小腿的話不禁失笑,先前的陰鬱一掃而空。她瞅了瞅小腿抱著的服帖的鱷魚,大抵孩子身上確實具有天生的某種靈性,生而與萬物生靈一樣。

只不過將來隨著他長大,那股靈性終將會被世態所掩蓋。因為人世,是很複雜的。

沈嫻希望他將來保留著這份內心的靈性與寧靜,他可以純真和善良,但是不能盲目。

與小腿相好的這條鱷魚,正是先前沈嫻釣上來的那條,小腿給它取名叫“來來”。只要小腿喚它一聲,它便會從角落裡爬出來。

太和宮裡的宮人不知道書房養了這麼一條鱷魚。

原本那日嚇過五皇子以後,便要把它放回湖裡的。可是它被侍衛砍了幾劍,雖然不能重傷它,可它還是傷到了點皮。

若是這樣放回水裡,可能傷口會惡化。

遂應了小腿的要求,沈嫻才給這鱷魚治療了一下。這鱷魚剛開始暴躁得很,綁緊的嘴根本不能松。但它和小腿始終還是熟悉的,畢竟小腿投餵了鱷魚這麼久,它約摸也感受到了小腿的呵護和照顧,漸漸就溫馴了下來。

沈嫻看它背上的傷基本復原了,有些不忍地與小腿道:“可能,今晚你得放它走了。”

這是小腿喜歡的第一個寵物,剛有了感情,就要使他們分開。沈嫻覺得,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殘忍。

小腿低著頭,一邊撫摸著一邊看著鱷魚,卻應道:“好。”

這樣的小腿,讓沈嫻內心既溫柔又心疼。她揉著他的頭髮,道:“怎麼不問問,為什麼要放它走。”

“我知道。”小腿一會兒說一句話,但是表達得十分完整,

“湖裡有它的同伴,對它才好。”

“它剛剛嚇壞了五皇子,要是被發現就壞了。”

“我喜歡它,就不能害它,使它有危險。”

沈嫻聽了,莫名的感動,笑嘆道:“也不知道你這設身處地為它著想的性子,到底像誰。”

心底有個聲音回答她說,還能像誰。

小腿的身上,沈嫻越來越無法忽視,漸漸有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好像不是她這個當孃的影子,而應該是小腿的親生父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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