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對話的內容牛頭不對馬嘴，蘇羨還是很配合地走到門邊，開啟一條門縫，對宮人道：“宣禮部尚書賀悠覲見。”
宮人層層傳達下去，而後御書房的門就又關上了。
從宣旨到賀悠抵達宮中，需得花些時間。
不知不覺蘇羨在御書房待到夜色降臨，他方才從裡面出來。
蘇折依然耐心隨和地坐在門前，衣角鋪落階上，周身淬上一層朦朧的夜色，又被簷下點亮的宮燈烘散幾許。
簷外蒼穹裡，點綴著繁星。是個晴朗的夜晚。
蘇折道：“她還是不肯見我？”
蘇羨道：“娘還有事忙。或許你可以跟我去太和宮，一起用個晚膳。”
蘇折不為所動。
蘇羨又道：“不出意外，娘今夜會宿在太和宮。”
蘇折微愣：“不在中宮，也不在這御書房？”
蘇羨：“嗯。”
蘇折摩挲著袖中手指，她這是要與自己分居？
他一時無所反應，蘇羨又問：“那你去不去？”
隨之蘇折起身，道：“既如此，那便去太和宮等她吧。”
反正皇宮也就那些去處，不管她今夜宿在何處，他都得等到她。
父子倆一路往太和宮去，太和宮裡已經先有宮人打點好了。
沈嫻在回御書房的路上便已著人吩咐了下去。
湖中心，燈火氳然的一座宮底，已經有一陣沒這麼熱鬧了。
此刻宮人穿梭，宮燈透亮，湖水環繞，在夜色中如夢似幻。
蘇折見宮人當真將寢宮收拾了出來，沈嫻夜裡應當是會來這裡不假。
御膳房那邊也往這裡傳了膳，不一會兒就送到了膳桌上。
蘇羨同蘇折一起用了晚膳，又請教他一些學業上的問題。
不知不覺時間就已經很晚了。
但是沈嫻還沒回。
莫不是她知道今晚自己在這裡，所以臨時又決定不過來了，繼續宿在了御書房？
蘇折讓宮人把蘇羨送回東宮去，他自己決定過去看一看。
然而，他這一去，遠遠就看見御書房一片昏黑，裡面沒點燈。
他原以為沈嫻這會兒睡下了，可走近以後，一問值守的宮人，方才得知，沈嫻沒在裡面，說是入夜後他和蘇羨剛離開不久，她就已經離開了。
為此，他還走兩步進去尋視了一遍，只見書桌收拾得整整齊齊，桌案一角堆疊著兩沓摺子，邊上是整齊的筆架和硯墨。
他走到裡間拂了拂簾幕，見裡端的矮榻空空如也。
蘇折沒多停留，轉頭就離開，徑直去了中宮。
到中宮一問，宮人道是女君也並不曾回。不過他不輕信旁人此言，也自己親自進去轉了一圈。
從中宮出來，他再回了一遍太和宮，照樣是沒人。
最後蘇折才去了東宮，一到便問宮人：“崔氏在何處？”
如果那幾個地方都沒有人，他想，她應該是過來看崔氏了。
然而，宮人一聽，就有些踟躕。
蘇折抬眼淡淡看過去，眼神依舊平和，但卻深得駭人，道：“怎麼，這是個秘密？”
宮人不敢有瞞，如實答道：“崔姑姑她……傍晚的時候就離宮了呀。”
蘇折一頓：“離宮？去哪兒？”
宮人道：“這個奴才們也不知道，沒聽說。”
蘇折面容有些凝滯，道：“那是誰安排她離宮的？”
宮人小心翼翼道：“是……女君。”
蘇折闔了闔眼，忽而深吸了一口氣。
入冬的空氣，浸得他滿腔寒涼，絲絲沁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