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有殺手欲鑽空子,從側面攻擊,蘇折擋不及時,沈嫻便毫不猶豫地抬劍應對。

她不曾這般近距離地拿刀砍過人,但腦海裡想起曾經在楓樹林裡與蘇折對招的場景,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她不能讓蘇折有後顧之憂。她需得儘自己的全力,護她自己和賀悠、青杏的周全。

蘇折劍法千變萬化,可對手這麼多,他先前已經經歷過一場惡戰,眼前沒有辦法遊刃有餘。

有殺手的刀落在蘇折的手臂上,不見他有任何反應,甚至連哼一聲都沒有。他極快地反手便把那殺手一劍斃命。

沒有喘息的機會,沈嫻心裡狠狠一沉,她感覺到蘇折的氣息低沉而凌亂。

殺手一個個倒在地上,僅剩下的幾個有些退卻,但見蘇折的情況也不太好,索性咬一咬牙,再次全部一起上。

蘇折沉著雙眼,眼底似被血色染透,緋紅一片。

那明晃晃的劍還不及落下,冷不防就被沈嫻接住。蘇折回眸,見沈嫻和他並肩,手裡的刃直直送入了殺手的身體裡。

她眼神裡充滿了堅韌和森冷,一片黏稠溫熱湧出來,沾滿了她的雙手。

僅剩的三兩個殺手都集中在蘇折這裡,無人再從側面攻擊以對賀悠不利。是以沈嫻不能眼睜睜看著蘇折獨自奮戰,她甚至無法忍受殺手的劍沾上蘇折的衣角……

蘇折說,她用死板固定的招法,容易被敵人找到破綻。唯有詭變多樣,才能打敗敵人。

她那時隨著身體鍛鍊起來的本能打亂招法、看似隨意揮劍,同蘇折一起將幾個殺手逼得退無可退。

最終全部死於劍下。

即便是這些殺手中途撤手,蘇折也不可能讓他們活著回去。

既然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就只有死。否則留著這些殺手回到京中,只會後患無窮。

殊不知,正在沈嫻和蘇摺合力殺掉剩餘殺手時,地上躺著的一個殺手突然回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早有準備,趁著沈嫻和蘇折無暇顧及這邊,而賀悠和青杏的注意力又全被戰況吸引了去。

那躺在地上的殺手悄然摸上了手邊的劍。

他手微微一斜,便把劍拿了起來,對準賀悠當即就射了出去。

賀悠無所察覺,然那劍身因著傾斜的方位,使得月光投照在劍身上有極淡的反光。

青杏回過了神,扭頭看過來的瞬間,面目驚恐。

那一瞬,利劍已從殺手的手上飛脫而出,直直朝賀悠射來。

許是氣勢過於懾人凜冽,賀悠回過頭來看,劍刃隨著月光投入他的瞳孔裡,越來越近。

他屏住呼吸,都忘了自己該躲。

大腦裡下意識的有一道聲音響起——躲不掉了。

賀悠僵直地站在那裡,沈嫻回頭之際見狀,衝他驚聲大喊,但他彷彿聽不見,身體似陷入瀕臨死亡的木訥和僵硬,做不出任何反應。

當時蘇折回手一劍便精準地刺在那還剩下一口氣的殺手後背上,徹底結束了他的性命。

但還是晚了一步。

這山野裡寂靜極了。

他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見。

直到噗嗤一聲。

像是劍刃沒入身體皮肉的聲音。

賀悠心裡猛地一跳,從那股窒息呆滯當中緩過勁來。

沈嫻胸口喘息著,神色變了幾變,浮現出難以捉摸的複雜。

賀悠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他分明聽見劍刺入身體的聲音,可卻遲遲感覺不到那股疼痛。

溫熱的血打落在他的手上,他手指顫了一顫。

賀悠聽見耳邊有人在痛哼,他回了回神,卻驀然發現身前擋著一人。

賀悠定睛一看,是青杏細弱的身子骨擋在他前面。

利劍貫穿了她整個腹部,正不斷有血汨汨淌了出來,浸溼她的衣裙。

青杏緩緩低頭往自己的腹部看了一眼,面無血色。她的生命力正隨著血液飛快地流失。

她長抽一口氣,呼吸幽弱而急促。

雙腳就快要站不穩,卻強撐著身體,背對著賀悠貼身而立。青杏微微垂著頭,口裡包不住,血流如湧。

“青、青杏?”賀悠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聲音裡夾雜著劇烈的顫抖。

明明眼前這個小宮女比他還單薄,比他還小巧。可是為什麼……擋在他面前的人卻是她!

賀悠一直以為,青杏是非常討厭他的。

因為他總是捉弄她、數落她,還總是欺負她。

她怎麼會……來幫自己擋劍呢?

一定是他在做夢……一定是!

賀悠雙手抱住青杏的身體時,發現她的身子入手冰涼,他的手上沾滿了她的血,那劍還插在她的腹上,他想要拔出來,卻連碰也不敢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青杏,你是在逗我嗎?”賀悠顫聲問,他渾身都在顫抖,眼淚從眼眶裡落下,滴在青杏的後頸上。

賀悠吸著鼻子道:“你一定是在逗我……你要報復我……”

青杏面白如紙,滿頭都是冷汗,她幽幽笑,眼裡卻有淚噙著,道:“好疼……好冷……”

賀悠用力抱緊她,道:“不冷,不冷,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我現在就去!”

沈嫻看得眼痠,想過去看看青杏的情況,只是被蘇折拉住了。

蘇折輕聲道:“沒用的。”

那一劍給了青杏致命一擊。醫術再好也救不回來。

以前沈嫻不喜歡青杏在跟前照顧,因為青杏是皇帝派在她身邊的人。可是日子久了,她也有她可愛的一面。

尤其是當沈嫻看見青杏不顧一切地橫擋在賀悠面前時,心裡不是滋味。

沈嫻握緊了蘇折的手,強忍著不過去。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賀悠這般無助地哭。

他說要帶青杏去找大夫。

可大夫也救不了青杏。

沈嫻驀地想,當初她是不是不該讓賀悠去接近青杏。

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日漸生情,可自己卻無所察覺;等到真要失去的時候,才幡然醒悟。

若不是如此,青杏豈會不顧生死地為他擋下一劍;賀悠又豈會這般悲傷難過。

賀悠從後面抱著她的時候,青杏始才覺得自己快要涼透的身體有了絲絲暖意。

她垂著頭,眼裡的淚和嘴角的血和著落在賀悠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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