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崔氏懷裡可勁兒掙扎,崔氏就快要抱不住他。

崔氏紅了紅眼,道:“公主,要不您再回來抱抱小腿吧,他好久都沒這麼哭過了。”

沈嫻在馬車前停頓了一下,還是強忍著沒有回頭,最終上了馬車,對崔氏道:“讓他哭,等他哭夠了發現我也沒回來,自然也就不哭了。”

其實她也想回頭看看,多抱一抱小腿。只是那樣除了會更加不捨,也無濟於事。

馬車離了京,路過街上的繁華,路過被剛升起的朝陽淬得金燦燦的高低屋瓴,路過城中最高的觀星樓。

沈嫻忽有所動,撈起簾子仰頭望了一眼。

觀星樓上依稀有人影。

她看不清他的臉,卻也覺得心有牽念。

後來馬車出了城門,她回頭再看了一眼,便不再流連。

果真,沈嫻這頭已經離京三五日,南方便再度傳來了最新的訊息。

秦如涼沒死,而是落入了敵軍夜梁的手中。

這一訊息讓大楚朝堂一喜一憂。

喜的是大將軍總算保得一命,往後還能繼續為大楚效力。可憂的是,此次大楚顏面盡失不說,夜梁定會提出十分苛刻的條件。

兩國繼續戰亂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大楚兵力接濟不上,夜梁也才修生養息數年元氣並未得到很好的恢復,對於兩國來說都不適合持久戰亂下去。

這次夜梁主動挑釁,只是想佔點便宜出口惡氣。

夜梁提出,拿大將軍一人之性命,換取大楚邊境五座城池。

如若大楚不肯,那夜梁只有乘勝追擊。

夜梁會拼盡全力不說,還會主動尋求盟友。大楚正逢戰亂,要是北夏再趁虛而入,那大楚就岌岌可危。

此訊息讓皇帝震怒,朝堂上大臣分為兩派,各執己見。

有主戰,也有主和的。

有文臣主動站出來分析利弊,道:“啟稟皇上,現今北夏內政平定,對我大楚虎視眈眈,與大楚關係僵化惡劣;再逢國庫並不充盈,不能長時間支撐軍隊的糧草開支。

眼下邊境軍隊損失慘重,士氣低迷,實在不適合再開戰。倘若再開戰,也只會造成更多的流血犧牲。

臣等請皇上三思,與夜梁言和,還能救下大將軍一命。大將軍當年隨皇上出征,蕩平天下,此時大將軍性命有危,皇上若坐視不管,恐天下人微議啊!”

皇帝如何能不知這些,既惱怒又無可奈何。

他要是不管秦如涼,任夜梁殺了秦如涼,秦如涼的血勢必會極大地鼓舞夜梁計程車氣,反而大亂大楚的軍心。

皇帝原以為,夜梁還和數年前一樣不堪一擊。

只要秦如涼出征,把在邊境作亂的夜梁軍趕出去,還大楚邊境安寧即可。

可沒想到,這次戰爭夜梁早有準備,且屢出奇策,打得大楚措手不及。

秦如涼一向驍勇善戰,皇帝實在震驚,這次他會被敵人給削下馬去。

只是要皇帝委曲求全,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因而怒道:“混賬!難道真要朕拿出五座城池去拱手送給夜梁嗎?!”

一幫臣子因皇帝龍顏大怒而跪地。

另有朝臣跪出來道:“這已經是最小的代價了啊皇上!五座城池裡也有三座曾是在夜梁版圖內的,可見勝敗無常,國土取捨非永恆之固,懇請皇上為長遠做打算啊!留得青山在,才有再起日!”

後來皇帝再問:“那依諸位之見,此次應派哪位大臣做為使臣前往夜梁和談?”

此話一出,朝堂頓時靜默,不吭聲。

不論舉薦誰,都會產生立場問題。可要前往夜梁的使臣,必定是胸中有墨、臨危不亂且能當大任之人。

使臣的任選一事,暫且沒有定論。

下朝以後,皇帝召集了數位大臣在御書房商議。

一直以來,把持在朝政上的都是前朝老臣,根基深厚。

皇帝既用得著他們,又恐他們懷有異心。可這些年來,皇帝不曾揪住過任何過錯來打壓他們。

皇帝是武將出身,從治國到籠絡士族人才,都需得用上這幫老臣。因而他只能在老臣們中間安插自己的親信,把朝中局勢搞得錯綜複雜。

對於前往夜梁的使臣,皇帝心中早已有了合適的人選。

只是在御書房一再問起,便總算有大臣站出來投其所好地舉薦了蘇折。

皇帝問另外幾位大臣:“你們覺得呢?”

另有大臣站出來揖道:“回皇上,蘇大人才華橫溢、言辭善辨,若派蘇大人去與夜梁講和,再合適不過。在咬文嚼字這方面,夜梁定討不了丁點好處。”

這只是其一。

皇帝第一個想到蘇折,不僅僅是因為他有才。

皇帝冠冕堂皇道:“蘇大人有才,這是滿朝文武都有目共睹的。況且他是前朝寵臣,從前朝到至今,見慣了大世面,處理與夜梁的國事不在話下。”

最關鍵的一點,正因為蘇折曾是前朝皇帝身邊的寵臣,不知朝中有多少舊臣等著看他風向。

可這些年來,蘇折一直沒有動靜。

蘇折是舊臣們的標榜,皇帝不能明著殺他。況且他一直兢兢業業做好分內之事,皇帝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動他。

但這樣一個人,既不能徹底地拉攏,也不能放心大膽地任用,始終是皇帝的心頭刺。

這次派蘇折前往夜梁,他若能完成使命還好,若不能完成使命,那便有正當理由降罪於他。

又或者半途中出了什麼事故,那也是天命。

此事大概是就這麼定下了。

其他大臣相繼退下,皇帝把賀放留了下來。

賀放是賀相的長子,在朝中任有官職,是皇帝親自提拔,也算他的寵臣親信。

賀相雖為前朝舊臣,但他只想獨善其身、保全自己,不想攪和其中。而他長子賀放便目的十分明確,積極努力地配合打壓舊臣。

賀放揖道:“皇上就如此放心派大學士前去麼?靜嫻公主已離京數日,但此次與大學士殊途同歸。因而微臣擔心,大學士會幫著公主。”

皇帝道:“好一個殊途同歸。只是,一路去,不一定能一路回來。”頓了頓,放下手中奏摺,又道,“為了避免萬無一失,還是需得找個人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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