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大抵猜到了杜容時的意思。
不過對方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現下還是要靜觀其變。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先點了些這裡的招牌，”杜容時把選單遞給姜拂，“你看中什麼，再加吧。”
“不用了，”姜拂把選單推到一邊，“杜先生，您有話可以直說了。”
杜容時笑著幫她添上紅酒，“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多待一會兒？”
“我只是覺得……”姜拂拂去碎髮，“我們還沒有這麼熟而已。”
“我跟我太太是高中同學，”杜容時悠悠開口，沉靜的目光緩緩追溯到過去，“那時我家境貧寒，身邊的同學大多衣食無憂，我偶爾會遭到他們的白眼。”
“我太太家裡卻很富有，高中時孟家是京海數一數二的商業大戶。但她的性格卻不像那些富家子弟一般驕矜，還會在我被欺負時出頭幫我說話。”
提起這些往日的回憶，杜容時就彷彿吃到了年少時未曾接觸過的蜜糖，眼睛裡寫滿幸福。
“她美麗，溫柔，優雅，學校裡大部分的男生都對她感興趣，也包括我在內。”
杜容時輕輕搖晃酒杯，神思飄搖，“但我是不可能接觸到她的，門當戶對這四個字，說好聽點是字面意思，說難聽點，在如今社會里仍然是不成文的荒唐規定。”
“高考畢業後，我考上了京海最好的大學，一邊學習一邊創業。後來百忙之中我打聽到了她的近況，她跟一位財力相當的富豪結了婚，已經有兩年之久。”
杜容時面露苦笑，這是姜拂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風輕雲淡之外的頹廢。
“正巧那兩年我的事業也有了起步，還結識了我的貴人，他讓我陪他去國外研發化妝品。等我事業有成回國後，得到的卻是孟家破產，她跟富豪離婚的訊息。”
杜容時的手猛然攥緊杯子，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許多，“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她正處於落魄時刻，我提出跟她結婚的要求，以此來幫助孟家度過這次危機。”
他頹然垂下頭去，“我知道，趁人之危並非君子行為，可我實在太想得到她了。我本以為她會恨我，但她並沒有，甚至還告訴我她高中時也喜歡過我。”
“我本以為我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沒成想婚後一年她突發疾病去世，走的那樣匆忙。”
杜容時抿了口酒，“我永遠都記得她走的那天，她躺在我的懷裡，一點一點褪去體溫。她的肌膚一寸寸地被死亡沾染，我卻無能為力。”
姜拂看出他的痛苦，卻不知如何安慰。
“我第一次跟你見面，其實並沒有打算出手相助。模特圈裡被導演欺負的新人比比皆是，我沒有那個閒情雅緻。但當我看到你這張臉時，我以為是我太太回來了，情不自禁才幫了你。”
杜容時誠懇地朝她點頭，“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當成她。包括第二次見面讓你走秀，第三次見面讓你跟我合作，我都是覺得你跟我太太的經歷實在相似，所以才會做出那些讓你不理解的事情，企圖讓你看到我。”
“但我忘了，你並不是她。她落魄時沒有拒絕我，而你會，這就是你跟她最大的區別。”
姜拂抿抿唇，沉默半晌道：“其實我跟她最大的區別，是她愛你，而我卻不愛你。”
杜容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姜小姐，我太太去世三年多了，我一直覺得我不會走出她帶給我的美好，但其實……”
服務員端著菜走過來。
杜容時被打斷了，不再繼續往下說。
姜拂忽略他的話，把菜遞給他，“先吃吧，吃完了再說。”
杜容時點頭，幫她添酒。
一頓飯吃的並不熱鬧。
兩個人各有心事，吃飯時都沒有說話，整個飯桌上安靜的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清。
直到服務員送上飯後甜品，姜拂才淺笑著看向他，“杜先生，其實我知道您想要說什麼，可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可以說那種話的地步。”
她頓頓，“您把我當成您逝去的太太，我不會生氣。因為您愛她，我會覺得您過去的感情很令人惋惜。但如果您想要藉著彌補您的太太，從而在我身上展開些什麼，很抱歉，我就是我，不會做任何人的替身。”
“尤其是感情的替身。”
她擦擦嘴，爽朗一笑，“今天晚上這頓飯很好吃，謝謝您的款待。以後要是有走秀需要我幫忙，可以聯絡我的經紀人。”
“等等，”杜容時叫住她，“一開始我確實把你當成了她，但現在我並沒有。”
“這不重要，”姜拂嘆口氣，“嫁接別人的感情，雖然結出的是自己的果子，卻總帶著別人的澀味，從果皮到果核，每一口都很虛假。”
“其實……我來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杜容時從公文包下面拿出一份合同，“我想跟你打個賭，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姜拂挑眉，“什麼賭？”
“對賭協議。”杜容時把合同遞給她。
“從此刻起到明年的今天，為協議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我會為你提供人脈和資源，並且從中抽走我的利潤。如果明年這個時間，你可以達到淨收入一千萬，我就把Farewell和唐氏集團未來的全部代言留給你。”
“萬一我沒有達到呢？”姜拂眯起眼睫。
“如果你沒有達到，那就說明我的投資與你的努力並不成正比。這一年來嘉尚和你因為我獲得的所有收入，嘉尚要以兩倍的金額，賠給我。我已經給嘉尚看過合約了，他們同意，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打電話詢問。”
杜容時靜靜望著她，“姜小姐，你有興趣嗎？”
姜拂沉吟幾許，“您為什麼覺得我會籤這份協議呢？”
“因為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更知道你不想接受我的幫助。我們公平競爭，強者的遊戲，才有趣。”
杜容時笑了笑，“忘了告訴你，方雪意，馬上就要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