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顧莫將車開出了市區，又轉小道進入了一處小村落，最後在侯卿的指示下停在了一座破爛的老屋前。
這是一棟土磚瓦房，雖然大半夜了，屋裡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偶爾傳出一兩聲壓抑的呻吟。
我有些沒想到，在江州附近，還有窮成這般模樣的人家。
“就是這裡了。”
侯卿拉開車門，率先跳下車，徑直走到門口敲門。
很快，五六歲的小姑娘將門開啟，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
一見到侯卿，小女孩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道：“秦大哥，你過來了？”
“嗯。”
侯卿輕輕點頭，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問道：“你媽媽怎麼樣了？”
“剛剛又吐血了。”
小女孩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仰頭望著侯卿問道：“秦大哥，你說我媽媽會不會死？”
侯卿沉默著沒說話，彎腰將小女孩抱了起來，朝屋裡走去。
我們也跟著侯卿後頭默默的進了屋。
這棟房子很小，進門是堂屋，屋裡的氣味很難聞，中間留下一條窄窄的過道，兩邊都堆著從垃圾堆撿回來的廢舊飲料瓶和各種破爛的紙盒。
從堂屋進去，便是一間臥室，裡頭除了一個老舊的立櫃和兩隻木箱，只並排擺著一大一小兩張木床。
床上躺著一個女人，身上堆著被褥，只露出一張黃裱紙一般毫無血色的乾枯的臉，被褥中間高高凸起，是即將臨產的孕肚。
剛一進房門，我便聞到從孕婦身上發出來的一股淡淡的腥臭氣味。
“丹妮，是你秦大哥來了？”
孕婦聽到動靜，艱難的扭動頭，朝我們的方向望了過來。
侯卿將小女孩放下，小姑娘跑到床邊，蹲在床邊輕聲說道：“媽媽，是秦大哥來了，他還帶了幾個朋友來看您。”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了？”
侯卿走到床邊，彎腰輕聲問女人：“要不，我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我不去醫院。”
女人艱難的開口道：“當初我生丹妮的時候，就是自己在家裡生的。
我沒幾天好活了，丹妮她爸出事賠的那點錢，我想留著給兩個孩子，將來可以當成他們的教育費。”
“孩子以後的教育費您不用太擔心。”
侯卿柔聲說道：“我會給丹妮和你肚子裡的孩子找個好人家的。”
“小秦，我知道你人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是死也能放心了。”
女人抖擻著將一隻枯瘦的手從被窩裡伸出來，緊緊握住侯卿的手，回答道：“但就算將來丹妮和我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有了自己的養父養母，我也不希望他們覺得人家收養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們家窮，但我希望我的孩子從小就懂得感恩。
若是他們真的找到了好人家，麻煩您將我留下的錢交給那家人，就當做我們做父母替他們分擔一些撫養孩子的重擔吧。”
“其實您不用這樣的。”
侯卿輕聲說道：“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適的人家，我也可以暫時收養丹妮和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那不行。”
女人搖頭道：“您還單身，將來還要結婚生子，兩個孩子會成為你的負擔，以後不好找老婆的。”
侯卿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們願意收養丹妮和您肚子裡的孩子。”
我拉著顧莫走到床邊，對床上的女人說道：“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兩個孩子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女的。”
女人努力扭頭朝我和顧莫望了過來，顧莫朝她點頭道：“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秦先生今天帶我們過來，就是讓我們見您和孩子一面，如果彼此閤眼緣，以後我倆就是您兩個孩子的親人了。
您放心，我是警察，會從小就教您的孩子當一個好人的。”
女人似乎十分相信侯卿，聽我們這麼說，下意識扭頭望向他。
侯卿對女人輕輕點了點頭道：“我在來的路上就跟他們說好了，他們願意收養您的兩個孩子，準備結婚後就去辦理收養手續。
當然，您要堅強些，如果您的身體能好起來，兩個孩子您就能親自養大了。”
“我是不成了。”
女人笑著搖頭道：“這些天我總是夢到丹妮他爸來接我。
我總是跟他說，等我將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讓他多等我兩天。”
說著，女人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額頭上上開沁出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