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厭火節。

一連三日不能生明火,侯府上下都在忙碌著,廚子忙著準備寒食,丫鬟們忙著幫主子們晾曬厚實的衣物和被褥。

今日沒有課業,呂少卿和鐵如歸也難得清閒。

後花園內,呂少卿翹著二郎腿與方賀達對弈。

雖然他看不上這侯府首席幕僚,背地裡一直叫他作“奸慫”。

然而侯府之內棋藝能與呂少卿較之高下的,也只有方賀達。

鐵如歸在一旁觀棋,手中仍拿著那本《柳眠四聲考》,也不知呂大少侯爺還記不記得要請方唱晚來教他們音韻之學。

呂少卿漫不經心地在冷玉棋盤上落下一子,被寒風激了個哆嗦,抱怨道:

“不知道誰編排出這麼個古怪節日,還分冬夏兩節,夏天還好,冬天沒了火,不得把人給凍壞了啊。”

方賀達笑道:

“少主,厭火節在南北兩陸已有千年以上的歷史,至於是何人編排出來的,古籍早已散佚,實在難考。但從北陸薩滿的頌歌中可得知一二,相傳在厭火節如若是點燃了火焰,會引來遠古魔獸忌溫,是極其不祥的事情……”

呂少卿“切”了一聲,滿臉不屑道:

“這種鬼話也有人信,還魔獸,哼哼,愚昧!”

“少主,也不能這麼說,傳說也總是有所寄託。”

呂少卿撇過頭去,朝天翻了個白眼,也不去與方賀達爭辯,轉而朝鐵如歸說:

“你們北陸也過這破節?”

鐵如歸一愣,陷入思緒。

每年冬夏兩個厭火節,金戈都會在沒有篝火的晚上帶他去谷陽城外的阿壩河畔。

篝火和火把總把漆黑的夜照得更黑,而眼前滿天星斗倒映在河面,卻仿若白晝,夜間草原的一切都看得格外清晰。

兩兄弟就這麼坐在芒草叢裡,也不說話,只看著河水靜靜流淌。

那是他印象中哥哥金戈少有的內心平靜的時刻。

更多時候,金戈都是騎著踏火馬與鐵勒的踏火鐵騎一起在草原上列隊、奔襲,週而復始地操練著鐵如歸看不懂的陣法。

微風拂過河面,把半人高的芒草吹彎了腰,鐵如歸,那時候還是小世子阿摩柯,就這麼躺在芒草上沉沉睡去。

這便是他對於北陸厭火節的全部印象,除了波光粼粼的阿壩河,便只剩下哥哥鐵勒金戈那張安靜堅毅的臉。

“如歸,如歸……”

幾聲呼喊把鐵如歸拉回了現實,只看到呂少卿正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魂不守舍啊。”

鐵如歸緩過神來,說道:

“沒有沒有,我們北陸厭火節和南陸一樣,也不點明火,跟方先生說的一樣,老薩滿也給我們說過忌溫的傳說。”

呂少卿卻擺擺手道:

“誰管那忌溫還是忌涼,你剛才那副模樣,是不是想起了哪個陪你過厭火節的北陸姑娘?”

姑娘?……

鐵如歸突然沒來由地想起了十馬銀花,那個揮舞著七彩馬鞭的夷族姑娘,一時不禁臉面上泛出一抹紅暈。

呂少卿卻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大笑著站起身來:

“如歸啊如歸,被我說中心事了吧!小爺我可是風月老手,你這點心思會瞧不出?”

說著又把鐵如歸拉到一旁,小聲說:

“如歸,你還要在這兒呆三年,不讓你見識見識南陸姑娘的風采實在說不過去,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

鐵如歸愕然張大了嘴,剛想說什麼,呂少卿卻瀟灑轉身,留給他一個“你就等好了吧!”的眼神。

只見他一臉正色,朝方賀達道:

“方先生,照例厭火節後我父親應去看我姑姑了吧。”

方賀達點頭回道:

“是,計劃明日就出發,行至鄢都也差不多到年根了。”

呂少卿臉上按捺不住地露出一絲竊笑,隨即又一本正經地問:

“嗯,方先生也同去?”

“是。”

呂少卿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努力剋制住,最後說了句:

“請方先生轉告父親,侯府上下,本少爺一定照顧妥當,請他放心。”

山中無老虎,看來猴子要稱大王了……

次日一早,侯府門前。

姜氏為呂定國繫好裘皮大氅,叮囑他去看看鄢都的岳丈姜太申。

呂定國應了兩句,隨即轉臉看向一旁的呂少卿。

厭火節三日,這位少侯爺原本都要蜷在丫鬟暖過床的被窩裡直到晌午都不肯下床。

今日不知怎麼轉了性,一大早就穿戴整齊地出現在了侯府送行的眾人之中。

呂定國拍了拍兒子肩膀,說道:

“為父此去鄢都,可能到除夕前才能回來,照顧好你二孃。”

呂少卿鄭重點了點頭,那副定不負所托的樣子,讓站在呂定國身側的姜氏都有些不習慣,勸道:

“侯爺,妾身沒病沒痛,不需要人特別照顧,少卿課業繁忙,不勞他費心了。”

呂定國點了點頭,又說道:

“還有鐵勒世子,這幾日方白二人不在,丹縣何氏宗祠祭祀也要何夫子主持,你要陪世子修身養性,強健體魄……”

後面的話,呂少卿基本上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沒記得幾句,但“陪世子”這三個字,他倒是記得真切。

“放心吧老爹,本少爺定會陪世子殿下好好領略下唐風月,讓鐵如歸這個單純的寧州馬駒兒,好好開開竅!”

當然,這番厥詞,呂少卿自是在心裡偷偷暗爽的。

等到呂定國一行走遠,姜氏也帶著丫鬟們回房,呂少卿終於露出了早已按捺不住的笑意。

他從腰間摘下一枚璞玉,塞到身旁看門的小廝手中,叮囑道:

“今晚我和鐵如歸要出府辦事,這幾天你放激靈點,嘴巴給我守嚴實了!少爺我私房不多,回頭再給你補些。”

那小廝哪敢接下,慌忙跪下,連連道:

“少侯爺,你可千萬別為難小的啊,侯爺有令……”

“少拿侯爺壓我!你要是多嘴!我把你調去洗茅廁!”

呂少卿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

小廝一臉苦相,他本想洗茅廁就洗茅廁,總比侯爺知道了後挨鞭子強,可看到呂少卿一臉凶神惡煞,登時又被唬得說不出話。

呂少卿仰頭大笑,揚長而去。

可剛走幾步,卻聽到身後爽朗一聲:

“少卿世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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