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歌想撲過去抱抱她，抱抱自己的姐姐。
哪怕他知道這只是一場幻境。
因為這是他唯一擁抱她的機會。
可是，他的身體沒有動，就那麼泰然自若的坐在沙發，穿著牛仔褲的長腿隨意撩著二郎腿。
“還不錯。”
這隨意、甚至敷衍的回答，卻是讓盛如歌記憶猶新。
這是他和姐姐最後一次見面，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交流。
說完這句話，姐姐就該去赴“姐夫”的約，然後穿著一件從未見過的紅裙子，死在夜色酒店。
連她肚子裡面的孩子都被活生生挖出。
“嘻嘻，那我走了啊。”盛清歌說著，搖了搖手。
盛如歌感覺到自己手抬起，隨意的搖了搖，連一句“路上小心”都沒有說。
因為這對於那時候的他來說，只是一場平淡的分別，他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面的。
那時候的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將是永別。
可是！現在的他明明知道了啊！
哪怕是幻境也好，讓他彌補一次錯誤吧！
讓他把姐姐留下來吧！
既然是幻境！那就讓他沉浸在裡面，不可自拔吧……不要把他活生生撕裂成兩半！
可是，無論盛如歌怎麼吶喊，門都被關上了，耳邊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啊啊啊！
盛如歌失聲大喊，他不斷的努力掙扎，想去挽救自己的姐姐。
可是這具軀殼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堅不可摧的囚籠。
他只能被困死在裡面，無能狂怒，歇斯底里，最後一點點絕望蔓延。
來不及，來不及了……
他已經絕望，所以聽到姐姐死訊的時候，他無比的淡定，或者說，無比的死寂。
這具身體卻是第一次聽到姐姐的死，懷疑，懊悔，憤怒，絕望，悲傷，負罪感，五味雜陳。
盛如歌再次被活生生的撕裂成了兩半。
如果那時候他對姐姐關心一點，陪著她一起去，或者給姐夫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也沒有這件事，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子了？
假設他做點什麼……什麼都好……
只要，他別坐在沙發上輕描淡寫的，和姐姐告別就好。
盛如歌再次從旁觀者角度感受了一番自己的絕望、悲傷，以及……從未對別人表露過的負罪感。
在他看來，姐姐的死亡，自己是有責任的。
因為他本來是可以阻止的。
盛如歌對標了那些裙子，買了自己能穿的型別。
第一次看到鏡子中穿著紅裙的自己，他彷彿看到了姐姐。
——“怎麼樣？我這套衣服好看吧？”
過去的盛如歌捂住臉，泣不成聲。
而盛如歌的本體卻只是微微抬起頭，止住了快流出來的眼淚。
那一天後，盛如歌成了盛清歌。
有時候他恍惚間都會覺得，姐姐並沒有死，還活在自己體內。
尤其是，無意間看到自己的倒影時。
盛如歌的扮演非常成功，就像慕柯都沒看出他的真實性別一樣，很多人都沒有看出來了，但是……前提是他別進公共廁所。
每次進廁所，他都會聽到口哨聲。
一開始他選擇了忍耐，但是隨著這種事的頻發，他沒忍住……
因為盛如歌長了一張女人臉，所以從小到大受到了排擠並不少見。他為了保護好自己，去學了一點防身手段。
而他也用這種手段，教訓了其中一個對自己吹口哨的“流氓”。
他並沒有殺死那個“流氓”，只是廢了他一隻手。
再來一次，他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這次，他看到了，“流氓”被廢后，遭遇了什麼。
“流氓”是廠裡的一個工人，靠手吃飯。
現在他的手廢了，工作也丟了。
他沒有文憑，找不到除了苦力外的其他工作，妻子不斷抱怨他的無能。
等到家門口實在沒有了口糧，老婆一個人的工資撐不起這個家的時候，就到了散夥的時候。
老婆帶著孩子走了，而他從高高的樓上跳了下去。
看著那個人摔下，看著血一點點瀰漫開，盛如歌突然發現……自己又錯了……
實際上，那個人真的很那麼過分嗎？
他只是吹了口哨而已，又沒有對自己動手動腳，自己為什麼要廢他一隻手？自己忍一下，這件事不就過去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那麼極端？
為什麼……無論自己做什麼，最後結果……都是害死人？
姐姐也是，這個人也是……
假設那時候他不這樣子做？
事情是不是就會發生改變？
應三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成年禮上。
就像他說的，他已經對應季桃毫無感情了，所以當他對著眾人宣佈，要娶應季桃的時候，他只覺得心裡面噁心。
可是，他偏偏無法阻止這一切。
這個幻境只是讓他被動的看著這一切。
明明已經知曉未來，卻無法改變……
呵呵，他會在乎？
這種幻境真無力。
成年禮後沒有多久，他去了孟規一高，認識了王磊。
現在想來，應季桃應該就是這個時候，和應二月交纏在了一起。
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他真的已經看開了。
過往的一切，他都不會再在乎了。
可是，當他遇到那個女鬼時，一直被他努力遺忘的事，再次掀開血淋淋的一角。
應三月曾經對慕柯說過，孟規一高變成鬼校，和他是脫不開關係的。
因為當初是他放走了宇文鷗的女兒，間接害死了一部分學生，以及……宇文鷗。
他在知道真相後，超度了宇文鷗和宇文鷗的女兒的鬼魂，卻唯獨放過了後來的罪魁禍首——呂茂。
因為那個時候的呂茂並沒有做任何惡事。
可是呂茂拿到了他留下的，記載著殘破復活儀式的書籍，他為了復活妻女，開始不斷製造殺孽。
受害者中有他的好友——王磊。
王磊死得很慘，他的骨頭被製造成了，他生前最喜歡的樂器——二胡。
而且，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找不到他完整的屍骨。
王磊的悲劇並不是應三月希望看到的，但是……如果他當初把呂茂一起殺掉，或者注意一點，不留下那個殘破的復活法陣，王磊現在應該已經還活著，他現在應該已經高中畢業，在上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