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冠被她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好了,人雖已無性命之虞,但還要多加休養。”

說罷轉身向外行去,卻在門口看到了那滿臉淚水的小兒,見到他便直接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爬起來衝進房裡,接著便是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險死還生至親相牽,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羅冠腳下頓了頓,走到院子裡,身後又一陣花香傳來,塗青俏臉微微泛紅,眼眸流光溢彩,更添了幾分驚豔動人,“多謝羅道友出手,若塗枝今日身死,我族所謀必然落空……便算是……妾身又欠了你一個人情……日後……自然會加倍回報……”

她說話雖然扭捏,眼神卻大膽熱烈。

羅冠只好轉移話題,道:“這內廷當真稀奇,竟總有這莫名花香傳來。”

塗青眨眨眼,上前一步,“羅道友這是什麼花嗎?”

羅冠道:“羅某傷勢未愈,暫沒有賞花的興致,還請塗青姑娘為我安排一處房間,以完成你我之間約定。”

聽他這樣說塗青才收起媚態,想到他傷勢未愈,今日一早便費心費力為她襄助,心底便多了幾分柔軟,輕聲道:“好,我即刻命人去準備,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等她走遠羅冠吐出口氣,又回頭望了一眼,那母子哭聲傳出的房間,這才跟了上去。

房中,塗枝臉色蒼白卻多了幾分生氣,抬手擦去兒子臉上淚痕,“祈兒別哭了,你我母子如今仍在危局之中,若不能爭來活路,便仍是十死無生的下場。”

花鳴祈小臉露出一絲懼意,又忍不住咬牙切齒,“我們母子為求自保,這些年在府中小心翼翼,便是我已突破幼生狀態,依舊被您留在襁褓之中,便是為了避免被人所害……他們為何一定要斬盡殺絕?”

塗枝臉上露出愧疚,牽起他的手,“這些年我兒受委屈了。”她苦笑,“你那……父親突然橫死,妖皇之位空缺,你頭頂上幾個哥哥也一併遭了牽連,我兒就再也藏不住了。如今的局面我們只能爭,有狐族的幫助或許真能翻身,此時萬萬退不得。”

花鳴祈臉色猶豫,下意識望了一眼門外,“娘,剛才那個人……我不知是不是看錯了……倒像是昨夜……”

塗枝面露慌張,等了幾息沒有動靜,才長出口氣,“我兒日後還當謹言慎行才是,如大人那般人物,豈是你我母子能在背後議論。”

見花鳴祈不說話,塗枝將他抱進懷裡,“我兒,你雖有生父,可這些年來他可曾管你我母子半點?你莫非還要為他,去記那所謂殺父之仇?兒啊,你若真有此念,我母子二人殞命就在眼下。”

花鳴祈一慌,趕緊道:“兒子沒有……我……我只是有些不自在……他未曾視我為子……我只當沒有這父親……”見母親惶恐,他岔開話題,“只是兒子想不通,這位羅大人為何會出手幫咱們?”

塗枝遲疑道:“許是塗青小祖的人情……我兒能想通就好,後日妖皇大位遴選,我兒必要把握機會……只是不知那些人,還有怎樣的手段,是必然不會讓你我母子安然活到那日的。”

說到這,便又憂心忡忡起來。

不遠處,另一處房間被收拾妥當,塗青俏生生立在羅冠身前,望著他道:“你傷勢可要緊?”

她如今心有牽掛,倒是有些後悔將羅冠拖入這灘渾水中,看著他微微泛白難掩倦色的面龐,便忍不住關心起來。

羅冠道:“無妨,只是要休養一段時日。”事實上,祖龍血脈吞噬魔猿極其迅速,不僅修為大進,他傷勢也基本痊癒,但為避免他人起疑,還是留有些餘地為好。

“那便好。”塗青放下心來,又道:“你不必擔心此事會耽擱妖子之戰,此番倉促遴選妖皇,本就是因為開啟封山之基需妖皇參與其中,待此事塵埃落定,才會進行這一步。”

她略微猶豫,壓低聲音,“萬事當以自身為重,妖皇之事……雖是族中之命……但我更不希望你出事……”

說罷,紅著臉轉身離去。

這倒讓羅冠一呆,心想這什麼情況?又想到狐族天生魅惑,暗付或是勾引人心的手段。

嘿!

倒還真演的情真意切,他差點也被矇騙,日後再與這塗青相處時,得多加小心才是。

搖搖頭,羅冠拂袖一揮先佈下禁制,又神念掃過房中,確定沒有不妥這才轉身落座,低頭望向手腕處。

如今那根頭髮倒是安靜下去,沒了之前的溫熱滾燙,羅冠摸了摸下巴,隱約猜到些。

“莫非,這塗枝乃塗思思直系血脈,才會給我提醒?唔……也不大對,她不知已死了多少年,即便有血脈流傳也已傳承了無數代,哪還有如此強烈的感知。那為何提醒我出手,救下這對母子,莫非……”

羅冠眼底閃過一團精芒,又細細思量片刻,方才按下念頭,自言自語道:“倒是要找個機會,再確定一下。”

……

“沒死?!怎麼可能,我親自施的手段,那禁忌之物下誰能救她?”幾名妖族聚在一起,其中一人低吼,俱是震驚、惱怒。

其餘幾人,臉色也極難看。

外界只知妖皇傳承,如今僅剩一道虛名,卻不知這虛名之下,實則牽扯到封山之秘。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佈局,去等待一個掌控大位的機會。

此番“人間”劇變,妖皇花鳴幽及一眾嫡傳子嗣被殺,三千年來的佈局終於迎來契機。

是以那最後一個生在妖皇宅邸的幼兒,直接被下了禁忌劇毒,只待他一死,剩下幾個妖皇私生子,本就是他們的棋子,無論最終誰能登臨大位,局勢都在掌控。

可眼看大事將成,卻突然生出變故,幾人自是驚怒交加。

有妖族周身妖氣森森,露出慘白獠牙,寒聲道:“可知道,是誰壞了你我的手筆?”

一妖族修士緩緩道:“那地方是娘娘恩賜,輕易插手不得,我等也只有一個耳目在內,只知是塗青那丫頭請來的幫手,具體是誰卻不知曉。”

“管他是誰!膽敢壞你我大事,便已有取死之道!”獠牙外露妖族修士,語氣暴虐。

“可那塗青,終是娘娘的人……”

有妖族淡淡道:“引開便是,不必與之正面衝突。”

“不錯,這一次,絕不可再失手,必要將那對母子殺死,以絕後患。”

“妖皇之位涉及封山根本,乃大人志在必得……”

妖氣漸漸濃郁,將幾人遮掩在內,聲音漸低漸不可聞

……

房間中,羅冠睜開雙眼,望了眼已黑下去的天色,起身將門開啟。

塗青道:“百花宮中傳信,我需要過去一趟,這裡就拜託你了,一切千萬小心。”

又道:“此地為娘娘恩賜,尋常人不敢生事,你只需留在院中,保住他們母子便可,切勿隨意離開。”

羅冠目光微閃,“好,塗青姑娘自去便是。”

等她走遠,羅冠站在門前,所以瞥了一眼外面濃郁的夜色,嘴角勾了勾旋即歸於平靜。

可妖族手段他終歸不太熟悉,念頭轉了幾圈,便邁步向那母子二人居住處行去。

院外,有塗青留下的妖族看守,顯然早已得了吩咐,見到羅冠急忙躬身行禮,“拜見大人。”

閃身退到旁邊。

羅冠點點頭,推門走入院中,腳下故意發出些動靜,這才在一方石凳上轉身落座。

幾息後“吱呀”一聲門響,從裡面探出個小腦袋,看到黑漆漆院子裡那坐著的身影,他猶豫一下走到近前,乖乖跪地磕頭,“花鳴祈拜見大人,多謝大人今日出手救了我母親。”

小小年紀倒是有板有眼,雖有些害怕的蜷著身子,行禮恭敬萬分。

羅冠掃了他一眼,目光微閃,“今日我救了你母親,昨日卻殺了你生父,便不恨我?”

花鳴祈臉色一白,急忙搖頭,“我……那人生前對我母子不好,我出生以來,也只見過兩三面……您救了我娘,便是我的恩人……其他與我無關。”

他暗暗慶幸,幸好白日與娘說開了心結,否則在前輩面前露出分毫,都是取死之道。

羅冠點點頭,又看了眼一眼夜色,道:“去照顧你娘吧,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必出來。”

剛說完,門外便傳來“噗通”“噗通”重物墜地聲,花鳴祈小臉一白,忙行了一禮退回房中。可他這個年紀哪能真的放心,便躲在門縫後面,緊張的看向院中。

“嘿嘿……”

“哈哈……”

“哪來的蠢物,竟敢插手咱們的事,真是找死!”

尖銳、詭異的低笑,自四面八方傳來,沉寂的夜色之中,頓時多了幾分陰寒氣息,直往人骨縫裡鑽。

花鳴祈只是聽著就覺得渾身冰寒,似墜入冰窟之中,臉色越發蒼白,身體不斷顫抖。

正恐懼著,便聽得一聲冷笑,“裝神弄鬼!”

嗡——

劍鳴響起,他只看到一抹白光閃過,接著便是一聲淒厲慘叫,周邊頓時安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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