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外,令一座孤島,羅冠站在沙灘,一塊巨石上。

海風吹來,掀動他身上黑袍,獵獵作響。

突然,不遠處海浪中,浮現一道模糊身影,接著從海中走出。正是不久前,才剛剛“由死到生”,完成復活的屍傀,海水從他髮梢、衣角脫落,卻不曾打溼半點。

行至羅冠面前,約兩丈距離時,屍傀停下腳步,緩緩躬身,“拜見……主人……”語速依舊緩慢,但聲音比之前,卻少了幾分嘶啞刺耳。

顯然,其身體機能方面,正在不斷恢復。

羅冠略頓了頓,緩緩道:“起來吧。”

“……遵命。”

屍傀放下雙手,站直身體。

羅冠仔細打量,這屍傀的身軀,比遠看時更魁梧,要超出常人一頭以上,肩寬體長,身軀協調,即便站在原地不動,也給人一種沉默的力量感。

他眼眸,平直看向前方,焦點不在羅冠身上,也未掃視周邊,保持著一份沉靜。可配合上身高,及漠然神情,平視雙眸……難免,會給人一種,“傲氣十足”之感。

可事實上,羅冠能夠清楚感知到,這具強悍屍傀體內,那剛誕生魂魄的稚嫩與空白……他對這個世界,似一無所知。

而且,更讓羅冠滿意的是,眼前這具屍傀,在不動手的時候,幾乎與活人無異。再加上,之前他與那屍道修士一戰,所展露出的手段……若能將死氣、屍氣,都控制在體內,完全可以冒充一位武道強

者。如此的話,將他帶在身邊,就方便許多。

羅冠想了想,道:“將死氣與屍氣,藏在體內,對海面出拳。”

屍傀轉身,對著身後大海,一拳打出。

轟——

破空聲中,隨著一拳落下,空氣瞬間被抽空,使得拳頭所在處,變得略微扭曲。恐怖力量,轟入大海之中,擊碎千層浪,無盡水氣蒸騰,折射出一道炫麗彩虹。

屍傀收拳,站在原地。

羅冠面露滿意,他只是一個嘗試,沒想到竟真能做到,“好,從今日開始,你便跟在我身邊吧。”

“是……主人……”屍傀躬身。

羅冠想了想,道:“你該有個名字,叫什麼好呢?”

“……阿大。”

羅冠眼底,閃過精芒,“阿大?這是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想起了生前的記憶?”

屍傀想了想,搖頭,“沒有……但似乎……有人這樣……叫過我……”

羅冠能清楚感知到,屍傀任何念頭,他並未說謊。

不過,從此處跡象看,或許未來某日,這具屍傀真有可能,恢復部分記憶。

他點頭,“好,那你就叫阿大吧。”

“是……主人……”阿大眼睛,變得明亮一些,羅冠清楚察覺到,他情緒中的高興,不由笑了笑。

“這一次,也算意外收穫了,當然代價也有,那屍道修士不知是否,真的來自屍王殿,奪了他三百年苦心培育之果,日後若遇到了,定是不死不休。”

但這世上,哪有毫無代價之事,更何況事

已至此,多想也是無用。

羅冠搖搖頭,看向阿大,“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這次出門,要比預想中順利的多,也不知白鏡、徐舟這兩個老傢伙,是否擺平了麻煩。

唰——

羅冠架起遁光,朝著濟陽山所在,呼嘯而去。

阿大腳下一踏,不見什麼氣息散逸,便直接騰飛,跟隨在他身後。

……

滄浪海域,濟陽山。

此刻,頭頂大日照耀,灑在海面之上,隨著海浪湧動,波粼粼似鍍了一層炫麗金色。

可如今,卻無人有心思,去欣賞這美景。

幾艘大船,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起,船帆早就破碎,桅杆悽慘倒下,船體表面上,更是遍佈破損痕跡。

有廝殺聲,自幾艘大船所在傳來,可見一群黑袍人,正不斷試圖衝上大船。

只是,被幾艘船上的修士捨命相拼,才勉強擋下。

但顯然,雙方間的實力,並不在同一層次,黑袍人中有幾個高手,每次出手都可,輕易收割掉一名船上修士的性命。

按理說,黑袍人一方只需匯聚力量,就可輕易攻破,船上眾人的防線,可他們卻似貓戲老鼠般,始終將船上眾人,壓在崩潰線邊緣,卻又給他們留有一口喘息餘地。

更遠處,停靠著一艘,通體黑色的大船,甲板上幾人負手而立,面無表情看著眼前一幕。

“諸位。”其中一人開口,聲音低沉,“你我走出這一步,便再無回首餘地……若不能成功,便十死無生。”

周邊一靜。

但很快,就有人冷笑,“除非你我,解散各自部屬,躲起來做那縮頭烏龜,否則遲早,是要被元夏宮清算!既如此,不妨放手一搏,若能成,便可徹底高枕無憂!”

“不錯,你我各自祖上,皆被元夏宮所害,能死裡逃生留下傳承,是列祖列宗庇護!既然我們沒死絕,那就註定了,元夏宮當亡!”

“說得好!”

甲板上,眾人咬牙低吼,驅散、壓制心底恐懼,表情猙獰。

這黑色大船上,匯聚著柳山、浮萍、圍渡、合雲等幾方修士,皆在萬島之國境內,臭名昭著。

作惡多端、殘酷嗜殺,用以形容他們無比貼切,卻又並不完整。而且,這些人還有一個共通點,都曾招惹元夏宮,並被武夫打上門去,硬生生拆了山門,將祖宗牌位都給燒了。

只是後來,元夏宮山門封閉,就此沉淪千餘載,這些百足之蟲,才逐漸活躍起來,漸漸又成了幾分氣候。

所以,當濟陽山重開,元夏宮再度歸來的訊息,傳遍天下後,幾方修士就徹底慌了。對元夏宮武夫的怨恨與恐懼,再加上一些人,暗中推波助瀾,便有了今日一幕。

“傳令下去,讓麾下的小子們,下手再狠一些,多殺一點人,他們才會感到更絕望,喊的更大聲。”

“讓濟陽山上下,每一個角落,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倒要看這些武夫,能忍到何時?”

“是!”

有修士領命,起身飛向戰

場,很快幾艘傾斜大船所在,廝殺聲就變得更加激烈。

“啊!”

“娘,兒子不孝了!”

“給我擋住,就算死,也不能後退一步!”

“妻兒老小,俱在你我身後,兄弟們隨我一起殺!”

嘶吼連連,不時有修士倒下,鮮血注入大海,竟將這一片海面染紅,在日光之下,越發腥紅刺目。

船上老弱婦孺,皆臉色慘白,神情絕望。

突然,一名老婦人跪在船上,向濟陽山磕頭,哀聲大叫,“大人!山中的大人啊!我等皆是元夏宮舊屬,聽聞濟陽山重開,才不遠萬里舉家遷徙,前來拜歸山門。”

“求大人慈悲,出手救救我們,我們的兒郎們,真的撐不住了!”

更多人,更帶動著,一起跪下。

“求大人慈悲,救救我們!”

“我們都是,心向元夏宮的舊屬,大人不能見死不救啊!”

“元夏宮的大人們,求求你們了!”

哭嚎之聲,絕望淒厲,穿過海面傳入濟陽山。

早被山外廝殺驚動的元夏宮修士,此刻緊握雙拳,眼珠發紅。可他們,已得了嚴令,未經許可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出山門半步。

唰——

唰——

一道道眼神,匯聚向山巔,宮主與兩位長老,就在那裡。

無形的壓抑,如天傾一般,匯聚至山巔大殿,氣氛壓抑至極,尤其那些隨風而來,若隱若現的慘叫、哀求聲,更讓三人神情凝重。

“好一個楊氏,好一個天瀾聖宗,如此卑鄙手段,他們竟

也使得出,便不怕天下人恥笑嗎?”白鏡低吼,氣的手指顫抖,又一陣咳嗽、喘息,便見他臉色蒼白,額頭遍佈虛汗,氣息萎靡至極。

旁邊,徐舟咬牙切齒,這位脾氣暴躁的神火殿長老,眼珠都紅了,呼吸都帶著火星。

可他的狀況,比白鏡更加悽慘,一條手臂綁著厚厚的繃帶,吊在胸前,如今似崩裂了傷口,鮮血再度湧出,將白色繃帶染紅。

“該死!通通該死!”徐舟低吼,“這些雜種,當年沒被殺絕,竟敢跳出來殘殺我元夏宮舊屬……”

呼——

他猛地起身,“宮主,老夫忍不住了,就讓我出去大殺一場,將他們全部燒成渣!”

上首主位,夏雪面無表情,“不可,徐舟長老,你現在的狀態,若出了濟陽山,便正中他們下懷。”

白鏡也急忙道:“徐舟道友,切莫衝動啊!”

徐舟大吼,“那現在,要我怎麼做?難道咱們就只是,坐在這眼睜睜,看著這些雜種,將我元夏宮舊屬,全部虐殺?”

“宮主,徐舟寧願轟轟烈烈戰死,給他們一個交代,也絕對不想日後,被人戳脊梁骨,我元夏宮的名聲,不能壞啊!”

他躬身,“請恕屬下不敬,要違逆宮主之命了!”轉身,大步向外行去,咆哮響起,“神火殿麾下何在?隨老夫出山,誅殺邪祟!”

“是!”

“是!”

一個個,身穿赤紅長袍,炙熱氣息升騰神火殿修士,自四面八方飛來。

夏雪看著這一幕,卻不知,該怎麼叫住徐舟,及這些神火殿修士。

當初,銅山、旬陽、豐城三處求援,白鏡、徐舟先後擺平麻煩,卻在歸來途中,皆遭遇強者偷襲。兩人雖殺退強敵,自身卻也受傷極重,這才有瞭如今的局面。

很明顯,這是一套組合計,一環接一環,除非一開始就做縮頭烏龜,否則必遭算計。

下意識,夏雪此時突然想到了羅冠,與兩位長老相比,他實力無疑差許多,可在夏雪心底,卻藏著一個念頭——

若那小子在,或許就能幫元夏宮,破解今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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