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本就為失去女兒感到心痛,冷不丁聽了鄰居牛嬸的話,心裡的戒備也跟著提了上來。

她雖不是個喜好嚼人舌根的,可那陸府的沈娘子實在是惡名太盛。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竟帶著自己的母親去人家門前跪求迎娶,這著實是太荒唐了。

她不想這樣的女人來汙了自己女兒的靈堂。

緩緩站起身來,她先是客氣的與曲雲初福了福身,隨後沉聲問道:

“寒舍正在操辦喪事,不知陸少夫人突然蒞臨有何指教?”

牛嬸大抵覺得這女子是為了雪蛤膏的事而來,也拉下臉來吆喝道:

“陸少夫人,衛娘子一家許多年不在村子裡,這些年更是從未拿過陸家一文錢,也絕不會摻和雪蛤膏的事情,再說了,眼下還未到繳納雪蛤膏的日子,你可莫要覺得她們孤兒寡母好欺負,存心來找人麻煩。”

她話音落下,門外便有許多人圍了進來。

老老少少皆是全副武裝,扛鋤頭的拿鐮刀的,能使喚的武器全都用上了。

“大家不要誤會,我家小姐只是慕名前來祭拜祭拜曲天師,並沒惡意。”

可顏嚇得慌了神,忙不迭護到曲雲初跟前揮手解釋。

“我看你們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吧。”

牛嬸見鄉親們都圍了上來,更加有了底氣。

“我們家雲初和陸少夫人並不相識,陸二爺那挨千刀的更是心狠手辣的主,屠殺村裡人時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都說蛇鼠一窩,陸少夫人卻還想裝良善,說什麼來祭拜,鬼才相信。”

衛氏並不想惹事,瞧著周圍被牛嬸煽動得群情激憤,趕忙擺手送客:

“陸少夫人,你快些離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正如牛嬸所言,小女與你素不相識,實在攀不起少夫人的抬愛。”

曲雲初卻是淡淡的笑了笑。

笑意中夾雜著淡淡的苦意。

沒想到來給自己上柱香還要被人如此詬病和阻攔。

她並未急著上前,也沒有就此離去的打算,在屋子裡四處打量一番,似乎察覺到了些異常。

她發現周圍所有人的情緒都無比亢奮,唯有小妹曲阿阿鎮定得很,一直跪在火盆前焚燒著紙錢,緊埋著頭,似乎對屋子裡所發生的事情並不在意。

而且渾身陰氣極重,整個人似乎被一層陰冷的氣息包裹著,陰森森的,看著讓人極不舒服。

她悄無聲息的從懷裡掏出一張追蹤符,藏於衣袖中,正想靠攏過去,曲阿阿忽然抬起頭來,瞳孔一黑,一團黑霧霎時從她眼中竄出。

曲雲初手裡符紙尚未扔出,一隻小手忽的將她衣袖扯住,低眉去看,只見小傢伙正呆呆的凝視著自己,眸中帶著一抹濃濃的怨色。

曲雲初扭頭先是看了眼黑霧逃竄的方向,化為人形後竟是個渾身佈滿血漬的漢子。

仔細再看,胸前似有兩個碗大的窟窿。

她回過神來檢查了一遍小豆丁脖頸上,這才發現自己曾經送給她的那枚玉符並未掛在身上。

她伸出手去往裡掏了掏,果然沒有了。

曲雲初面色一怔:“你佩戴的玉牌去了何處?”

那可是自己當初學有所成時第一次做開光儀式為一家人求的平安符,耗費心力甚巨。

“你怎麼知道阿阿胸前佩戴了玉牌?”

衛氏心裡一驚。

她們母女可從未見過這沈家女。

牛嬸也直挺挺的攔上前來,厲聲道:“陸少夫人,你難不成連小孩子的東西也能惦記上?”

說罷,又開始鼓動大家:“橫豎是陸少夫人自己闖入咱們村裡來的,正好綁了她,好歹也是那陸文謙明媒正娶過門的,他總不至於見死不救,到時候用這婦人強逼陸家交還我們曲家村雪蛤經營權再好不過了。”

眼看著眾人蠢蠢欲動,曲雲初一語便將人喝住:“我看誰敢。”

所有人皆是一愣,緊握著傢伙事硬生生止在了原地。

“我若是存心來找事的,自不會讓那陸家的家丁們守在村口。”

曲雲初面色平靜的瞥了眼牛嬸:“反倒是你這婦人一直在蠱惑鄉親們居心何在?且不說我在陸家人微言輕,就算是拿住我果真能威脅到陸二爺?陸家會就此善罷甘休?在場諸位誰能鬥得過陸家?”

一番質問倒是叫眾人頓時慌了神,一個個交頭接耳的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曲雲初再觀牛嬸面向,此人乃三角眼之相,本性陰謀而狠毒,口大唇薄,是個好說是非之輩,而且她與孃親並不相熟,卻如此熱心的維護孃親與阿妹,還趁機鼓動鄉親們,只怕用心並不簡單。

畢竟逞一時之快而開罪陸家招來殺身之禍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做不出來。

又見她眉上福德宮處已出現黑色斑點,整個人更是神脫面枯,近期必會遇上難以避免的大災禍。

結合吉甄先前所講,她立刻意識到,想來牛嬸一家與雪蛤膏一事脫不開干係。

“我也聽說曲家村有人私自將雪蛤膏賣與他人,為此才惹怒了陸二爺,大家若是覺得買賣不公道大可以同陸家協商,可如果說做出違背道義之事那也怨不得旁人。”

再次定眼看向牛嬸,曲雲初語氣幽幽道:

“我還聽說曲家村的人向來是不怎麼外出的,可我進村這許久也未瞧見曲六叔,冰天雪地的他這是去了何處?莫非還滯留在臨縣?”

提起牛嬸那丈夫曲六叔,眾人無不埋下頭去。

曲雲初見狀,已然看出了些端倪,又道:“我見你眉毛尾端的夫妻宮開始出現凹陷,並伴有十字紋,只怕不久後婚姻即將斷裂,夫妻二人就此勞燕分飛。”

她也未想給這婦人半點同情和憐憫,抿唇淺笑著繼續道:

“再看你眼下子女宮處,淚眼深陷,此生怕是與兒女無緣,可我又聽聞牛嬸兒女雙全,已近成年,如此看來,家中必是遇上了大麻煩,而且是滅頂之災,所以才會想著拉上整個曲家村的人做墊背。”

言外之意便是即將無兒無女。

牛嬸聽得心裡一慌,踉踉蹌蹌的頓時癱軟在了地上。

曲雲初掐指算了算,擰眉道:“看來曲六叔是遇上了仇家追殺不敢歸家?”

牛嬸露出一臉驚訝。

雖不知她是如何知曉的這些,可卻是一字不差的將自己眼下的處境道了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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