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過都是閒談罷了。”

曲雲初將目光轉向臉色愈發陰沉的陸文謙。

“自打曲家村那兩百盒雪蛤膏丟失以來,陸家聯合官府對整個檀州各處路口盤查甚嚴,可二爺怕是忘了,我先前提到一樁事。”

曲雲初提醒道。

陸文謙似有所覺,目色漸轉幽深,緩緩落向韓穎。

陸大管家蹙著眉頭,開口道:“再過一月就是年節,韓家會向宮裡運送花卉果蔬,若是將雪蛤膏藏進運送這些貢品的官船裡必不會有人察覺,可直抵京都。”

“嗯,這的確是個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曲雲初笑道:“不過我覺著韓老爺還有更為高明的法子。”

“什麼法子?”

陸大管家趕忙追問。

“花卉果蔬雖也是運抵京都,可皆是些易壞之物,途中免不得需要人呵護打理,而且到了京都也並非直接運入宮中,到了碼頭就會分發給各家達官顯貴,如此可就難以做到萬無一失了。”

曲雲初慢悠悠的瞥向韓穎:“倒是年關後即將運入京中的木材,那可是直抵宮中內務府,有天子的御批,中途無人敢盤查,這才是掩人耳目的好法子,藏幾百盒雪蛤膏不至於是什麼難事吧?”

“少夫人休要信口開河。”

韓穎忙不迭解釋道:“運抵宮中的木料尚未置辦妥當,還未裝船我如何夾帶雪蛤膏進去?”

事到此處,也不容曲雲初繼續揣測,陸文謙便已有所頓悟,不假思索的對吉甄吩咐道:“立刻去搜查韓家在煙陽城的幾處木料場地。”

吉甄心領神會,立刻應聲而去。

韓家在煙陽城的木料場也就那兩三處,一搜便知。

韓穎徹底慌了神,故作鎮定的解釋道:“二爺,你可莫聽少夫人胡說八道呀......”

“陸管家,看好韓大當家的,若是讓他離開這院子半步,我拿你試問。”

陸文謙怒喝一聲,哪還有心思再聽韓穎辯解,推著輪椅就入了屋。

可顏卻有些擔心,湊在曲雲初耳根前小聲嘀咕道:“小姐,那些丟失的雪蛤膏果真會藏在韓家的木料場?”

此事,曲雲初自是篤定。

曲琮留戀人世無非就是擔心柳四娘和他剛出生的孩兒受連累,雖然他並不清楚雪蛤膏究竟藏於何處,不過就著一個人的生平喜好,這點她大致還是能夠斷定的。

韓穎想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又怎會在最後環節不做周密的思量。

故意向可顏賣了個關子,她也徑直轉身回了內院的小閣樓裡。

可顏見狀,只好去外院添了些銀骨炭回來加旺了炭火,又親自做了些暖身的羹湯端進閣樓裡。

聞著香噴噴的熱氣,曲雲初連喝了兩碗,對這小丫頭的廚藝甚是認可。

瞧著桌上未喝完的半鍋湯,她有些戀戀不捨的摸了摸鼓起的肚腩,隨即吩咐道:

“將剩下的端去給姑爺喝吧。”

“啊?”

可顏一愣,難為情的說道:“小姐,可這些都是你喝剩下的呀。”

“咳,你是不瞭解你家姑爺,他呀就愛喝我剩下的。”

橫豎剛做好的也得要自己試毒,這不正好。

壓低了些聲音,曲雲初笑眯眯的叮囑道:“你呀就告訴姑爺,說這湯我已經替他嘗過了,味道不錯。”

說完,半推半就的就將可顏送出了門。

可顏端著羹湯躡手躡腳的下樓,進入陸文謙的房間,還未入門,就聽到一聲凌厲的呵斥。

“誰允許你擅闖我的房間?”

“姑......姑爺,小姐見......見你一直未用膳,特……特意吩咐奴婢送了些羹湯來。”

可顏唯唯諾諾的又將曲雲初的話複述了一遍,陸文謙這才讓她入了屋子。

看著桌上已見底的羹湯,陸文謙眉頭一皺:“有這樣試喝的?”

可顏嚇得小心臟撲通亂跳,只得硬著頭皮隨意編撰了個理由敷衍:

“小姐說怕這羹湯少喝了嘗不出味道,所以就多喝了一碗。”

陸文謙冷笑著搖了搖頭。

她那點小心思豈能瞞過自己。

可想著她今日不費吹灰之力就尋到了丟失的雪蛤膏下落,陸文謙並未計較,端了羹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喝了幾口才低著頭吩咐道:“往後先送到我房裡來。”

可顏木訥的點了點頭,僵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出去。”

陸文謙狠狠睨她一眼,可顏嚇得拔腿就跑。

陸文謙一邊漫不經心的喝著湯,一邊思量著自己這位夫人近來的變化,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倒是奇怪,她何時變得如此聰慧了?”

陸文謙一頭霧水。

自己都未曾想到韓穎會打雪蛤膏的主意,這婦人不僅篤定是韓家所為,還有模有樣的分析出了雪蛤膏藏匿點,若吉甄果真從木料場尋到了東西,還真得對這婦人刮目相看了。

一直等到傍晚時分,吉甄帶著下人們終於回到了院子。

兩百餘盒雪蛤膏整整齊齊的擺在了院子裡。

曲雲初聽到動靜卻並未下樓,而是在這暖烘烘的暖爐邊上打起了小盹。

一大早就從玄都觀趕到了曲家村,她實在困得厲害,才懶得再管閒事。

樓下,韓穎早已嚇得雙腿發麻,看到被吉甄推著輪椅出來的陸文謙,渾身瑟瑟發抖的開始哀聲請求道:“二爺,我不過是被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還請二爺原諒我這一次。”

說著,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大疊銀票來,塞進他懷裡。

“這裡是三十萬兩銀票,還請二爺笑納,晚些時候我再回府取五十萬兩過來,就當是替二爺孝敬宮裡貴人的。”

陸文謙目色冰冷,漫不經心的拿著銀票直接一張張往旁邊的火盆裡丟。

“韓穎,你說這銀票要是化為灰燼可還有人用得?”

陸文謙嘴裡冷不丁蹦出幾個字,嚇得韓穎更是頭皮一緊。

“哎,死人倒是用得。”

陸大管家在旁邊感慨了句:“就是不知韓大當家如此背信棄義,到了陰曹地府還能不能使上這白花花的銀子。”

“二爺,二爺饒命啊。”

韓穎哀求一聲,可又心知陸文謙的性子,忙扭頭看了眼一旁的雪蛤膏,支支吾吾道:“二爺可知是誰想要這批雪蛤膏?”

陸文謙笑而不語。

他那點人際關係還需要猜測什麼,不就是皇帝的新寵,陳貴妃。

“這倒是有些棘手。”

陸文謙半眯住眼角。

韓穎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

然而就在他暗自慶幸時,陸文謙卻慢悠悠的擺了擺手:“那就帶下去吧,過些日子讓韓大當家入宮去與宮裡那位做個伴。”

“陸文謙,你簡直狂妄至極……”

韓穎憤怒不已,可話未說完就被人強行拖了下去。

眼見著陸管家差人將韓穎拖走,陸文謙回過神來注視了院裡的雪蛤膏許久,忽然抬頭看了眼閣樓的方向。

她這趟玄都觀之行倒的確是有意思。

陸文謙心裡突然對這婦人充滿了好奇。

莫非觀裡真有人為她指點迷津?

“將送入宮裡的雪蛤膏入庫,剩下的......”

目光沉了沉,他嘴角抿出一抹淺笑:“送到少夫人房裡。”

吉甄心裡一喜,連忙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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