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意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見了很多人。

她夢見了小寶,小寶抱著她,甜甜地叫她姐姐。邵然很愧疚地看著她,說了六個字,謝謝你,對不起。

謝謝你在危險來臨的時刻,不顧己身護住小寶;謝謝你這些年,陪伴在君羨身邊,延續他的心願,成為他的榮耀。對不起,我當初那樣懷疑你、忖度你,在背後惡語相向。

她夢見了凌超晗,凌超晗站在舞臺的C位,目光空且遠。他拿著話筒,隔空表白。

解意,你知不知道當初你在少年說的終極擂臺上打敗我,就在我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我總是追逐你的身影,企盼你的目光,渴望你的回應。

可是,我終究是晚了。如果是我先遇見你的,如果我比樂先生更早一點認識你,參與你的生命,親歷你的生活,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沒有如果。

夢境又一轉,她看見了君羨。君羨握著刀,驚慌失措,像一個孩子。他是一個真君子,可是在她面前總是做不到。因為在意,更害怕失去。他多麼想淡定、從容,拆下她身上的炸彈,解除她的危險啊!

善解意常說,沒有樂君羨,何來善解意?可是對君羨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善解意伸出了手,去撫他的臉龐,她笑著安慰,君羨,這不是你的錯。

然而,君羨的臉孔越來越模糊,有云層迷了視線,善解意眨眨眼,想去抓住他,卻看到了母親。

在過往的很多年,善解意回想起母親,腦海中總是閃出涼水橋的一幕。可現在在夢裡,她看到了母親的愁容,眉目間雕刻了山川。母親手裡拿著一張單子。

這一幕似曾相識,在她六歲、七歲的時候,她就很多次看過。現在她懂了,那是病歷記錄,也是死亡通知單。

媽媽說,念念你要堅強,我化作星星,在天上看著你。

可是,怎麼會得了這樣的病呢?媽媽家並沒有遺傳的家族病史,是她太不乖,懂事太慢太久,累壞了媽媽。

累嗎?

她想和媽媽說對不起,可媽媽聽不見。她正坐在就診臺上,前面是醫生。醫生也是善解意認識的,方茗。醫院,是帝京331醫院。

她彷彿開啟了上帝視角,不僅看到了母親和醫生,還看到隱在角落中的人——八叔。

為什麼會是八叔呢?他怎麼在這裡?而且他那麼陌生,他冷眼旁觀,目光似淬了寒的毒。

他的眼、他的瞳孔,一點點散開,形成了新的畫面。他躺在病床上,虛弱無力。他在喉嚨裡呼喚,“不要在331醫院,我要轉院、轉院、轉……”

沒有人聽他的心聲,醫生護士們急匆匆將她推進了手術室。善解意想起來了,八叔中了一顆子彈。他身邊的人,向她開搶,而善恆和胡遇,回之以槍。其中一顆子彈,餵給了八叔。

八叔?

八叔還在呼喚,這一次他喊的是解意,對不起解意。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想你明白,那一刻我真的想救你。

夢境至此,善解意醒了。

她穿著病號服,掀開了薄被,踩著拖鞋往外跑。

病房門口,有好幾個人,韋琳琳、程敘和車黎爾,君羨不在。

君羨和卞明非在醫院的樓道里。

“為什麼你們警方,總是最後趕到?當時場面那麼失控,萬一不及時,解意……”

君羨不敢想象。

卞明非只能苦笑,“是八叔和善恆他們太快了,而且我們這次進入城東,還要和城東的警方取得聯絡,要協調行動。”

這裡面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

“這件事,是景耘宣策劃,但我不相信只有他一個人。”君羨提出了自己的判斷。

卞明非頷首,“他的父親也在其中,我還分了一部分人力在那。你知道嗎?他們計劃中,拿到錢財後要週轉離開帝京的,這包括如何到達外省,從外省飛往國外。我的人堵截了這條線,抓到了接應景耘宣的父親。”

事已至此,君羨大抵明白警方遲到的原因了。

“那個啞彈是怎麼回事?”

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後怕。君羨以為會和善解意一起上天堂。他不忍心,他的姑娘還那麼年輕,美好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卞明非摸摸鼻樑,說出了真相。“拆彈專家看過了,除了你剪斷的那根線,還有一根線被剪斷了,應該是解意做的,上面有她的指紋。這種炸彈很複雜,就是換成專家也很難短時間內完成。可你們做到了,你們配合地天衣無縫,很了不起。”

君羨簡直目瞪口呆,“我真的是閉著眼睛剪的,解意應該不是,她的大腦你懂的,能想出別人想不到的東西。”

是的,就在綁匪棄善解意而去時,老伍踢過來一把匕首,善解意解了繩索之後,就在注視著她身上的炸彈。她在回想看過的電影,一部很寫實的《拆彈專家》。

當時那個專家是怎麼做的?

定時炸彈爆破的原理,善解意也懂,感謝母親賜予她的大腦。

可是,理論歸理論,這裡面那麼多專業知識。

時間分秒流失,善解意在嚴酷的環境裡做著冷靜的思考。

隨後他聽到了奔跑的腳步聲,綁匪去而復還嗎?她沒有時間了,她剪斷了一根線。

後來在廠區戶外,君羨也剪了一根線,成功地將一場災難化為無形。

看,天造地設的一對。

“樂先生,念念醒了。她的情緒不對,攔不住,”

是韋琳琳。

君羨知道善解意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他必須在她身邊。“念念在哪裡?”

她向特需病房去了。

善恆跟在身邊。

特需病房此刻躺著一個人,八叔。

八叔還在輸液,看起來極度憔悴,像是生命將要走到盡頭。

病房外也有人看護,保鏢似的筆直而立,南夕和南喬楚也在。

善解意往裡闖,南夕大喝:“攔住她,病房是什麼人隨意亂闖的嗎!”

保鏢攔住了善解意。

善恆對南夕怒目相向,“誰也不許碰她,她要做什麼誰也不得阻攔。”

南夕:“……”

知道你偏心,竟然偏心至此?

南喬楚:“八叔還病重呢?”

善解意還處於不穩定的狀態,她只有一個念頭,去見八叔!

“讓我看看他,我要見八叔!”

八叔的病房傳來了鈴聲,這是病人的緊急呼叫。如此一來,醫生護士都驚動了。醫生一股腦湧進病房,出來後,醫生神態複雜,“病人想要見——善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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