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三件套:選課、社團和聯歡。
一如過去的一年，善解意的課表是滿滿的。現在她有了動力，選課開啟了打戰神榮耀的手速，連週末都有課。
她所在的莫扎特鋼琴之家，將她作為納新的招牌。
新生學弟學妹一聽，在卡耐基舉辦了個人演奏會的善解意，也在社團，還是他們學姐。甭管會不會鋼琴，都要來湊熱鬧。
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莫扎特鋼琴之傢伙伴激增，大家爭著值班，善解意都沒法練琴了。
新生聯歡會本來也要安排她獨奏的，但善解意拒絕了，她現在只想要學分，想要早早的畢業。
車黎爾開學也返校了。
依照凌超晗和程敘的意思，他大可以退學直接創業。君不見矽谷那些精英，從比爾蓋茨到埃隆馬斯克，那個不是中途輟學直接創業的？
但善解意還在求學，車黎爾堅持要與她一起畢業。
這一天，上午十點半，數學課下課，車黎爾叫住了善解意。“念念，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日子，咱們數學系建了新教學樓，今天正是剪綵的時候，系裡院長也去了。沒看今天人這麼少嗎？大家都慶祝這件盛事了。”
善解意“哦”了一聲，這和她也沒什麼關係，她只要按照課表上標註的教室上課就好了。
“你不想去新教學樓看看嗎？超氣派的！聽說是帝大校友捐贈的。”車黎爾對善解意的平靜反應很不適應，他意氣風發說道，“等我功成名就了，我也為母校捐一棟樓，就用我的名字命名。”
善解意抱著課本向外走，“不去，我接下來還有課。”
車黎爾跟在她後面，像個小跟班，“念念，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怎麼說你也算半個數學系學生啊！數學系的榮耀，與你同在啊！”
大概這句話，勾起了善解意的心思。
反正下節課是本專業的課，她的音樂世界經過茱莉亞的薰陶，更上層樓。就算不去上也影響不大。“那好吧，就看一會。”
剪彩儀式是在新教學樓前面的小廣場上進行的，外面圍了不少學生，圍成一個圈，還有一些媒體人員。
小廣場中心是系裡領導和捐贈校友。
校友身形頎長，穿著高定西裝，狹長眼眸，鼻如玉峰，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他的身後不遠，還有一個漂亮女生。女生的身後，分明是不少藝術班的同學。
教學樓樓體上赫然三個大字——善恆樓。
所以，捐贈的是南氏集團，出席活動的是南善恆與南喬楚。
數學學院院長已經講話結束，做最後的總結。
“這些年帝大數學學院取得了很多成績，無論理論數學還是應用數學，都享譽國際國內。這離不開廣大優秀校友的支援。眾人拾柴火焰高，數學大廈的建立起於壘土，我也希望出席今天活動的數學學生們，向我們的校友學習，將我們的學院建設的更好。下面請南善恆校友給大家分享。”
南善恆接過了院長的話筒。目光顧盼，經過下面每一張臉，忽然他瞳孔一縮，看到了一雙似貓科動物狡黠靈動的大眼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無比愉悅。
“曾經，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問我，她的心被憂愁和煩惱充滿，怎麼辦？對了，她是個學數學的。我說，你畫一條曲線，用放大鏡放大了看，它的周圍不是十分明朗開闊嗎？她呢，於是畫了一條皮亞諾曲線。”
在場數學專業的人幾乎都笑了。皮亞諾曲線是義大利數學家皮亞諾在1890年發明的能填滿一個正方形的曲線，是一條充滿空間的曲線。
“所以你看，連一條曲線都能充滿無限的空間，我們的心又豈能被凡俗所累？我想說的是，這所學院、這個專業、這門學科，也為你們畫了一條皮亞諾曲線，你們儘可以海闊天空，一展抱負。數學，是一種思維方式，將伴隨我們終身，使我們受益匪淺。”
數學系的天才們聽著南善恆的小故事，津津樂道，又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忽然一個人問：“後來，問你問題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她呀，”南善恆幽幽望天，眼神空渺，“她成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她，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成了他一生辜負的人。她是他的白月光、硃砂痣，也是他的意難平，抱憾終生。
*
接下來就是剪綵了，車黎爾和善解意沒有聽，他們兩個偷偷溜進了樓裡，要先睹為快。
教學樓的設計，嚴謹而科學，首層有架空層，可以供學生們課餘時間小憩、交流，堪稱談心談戀愛的好去處。教室寬敞明亮，應用了大幅的超白落地玻璃。可以想見在裡面學習，沐浴陽光的場景。最高的六層則設定了一條風雨連廊，適合拍照打卡。
此時風雨連廊沒有人，善解意挑了木椅坐下，在發呆。
“想什麼呢？”車黎爾問，“皮亞諾曲線？”
善解意搖搖頭，長腿在木椅上盪來盪去。
她想媽媽了。
她現在已經很少想起那場車禍和火光，想到媽媽都是美好的往事。媽媽以前教了她很多數學知識，如果不是媽媽給她啟蒙數學，她不會有今天，對數學極大的熱忱和愛好。
“這位校友真了不起，深入淺出地分享了人生至理，如果我能做到他的程度就好了。”
“你可以的。”
“走吧，我們下去了。”
善解意還想坐一會，這裡讓她感到親切。她仰著頭，看初秋的天，雲捲雲舒。
一個人走上了風雨連廊。
車黎爾一愣，剛剛還在談論的偶像，就這樣不期而然相遇。他正要開口，南善恆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接著，他拿出手機，通訊錄上有幾個字。
車黎爾看到他的螢幕，猶豫了一下，終於悄悄離開。
“嗨，念念，還記得我嗎？”南善恆開口了。
善解意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來，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記憶的片段閃回，她的眼睛眨了眨。
南善恆如和風微笑，“我們見過，十一年前，春暉福利院，我聽過你彈鋼琴……”
善解意捏了捏眉心。她的頭忽然有些痛，不止春暉的經歷，還有一些記憶，似要衝破樊籠，衝撞而出。
“你……不舒服嗎？”南善恆眼底，掩飾不住的關心，竟有些手足無措。
“我沒事，我記得你。”少女的音色很好聽。
南善恆的指尖微微一顫，聲音也有些啞然，“你都……記得什麼？”
善解意又揉了揉太陽穴，“謝謝你，把鋼琴留在孤兒院。”
因為那架施坦威鋼琴，她才能認識君羨。
“還有呢？你還記得別的嗎？比如一些更遙遠的事？”南善恆蹲下身來，和她保持平視，隱隱期待一個別的答案。
“皮亞諾曲線的故事，我很早聽說過，謝謝你，講了一個不同的版本。”
南善恆以拳抵著嘴，情緒快要失控，女孩給了他感激和禮貌，可他還希冀更多，更多的反饋，更多的交流，更多的時光。
“念念，我……我可以留一下你的聯絡方式嗎？微訊號，我想到了別的故事還可以講給你聽。”
善解意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卻遲遲沒動。為什麼要聽他的故事呢？她說，“我不加陌生人的。”
失望一閃而過，南善恆卻並不氣餒，“念念，我不是陌生人，我們十一年前就見過了，今天又在帝大校園重逢，我還是你的校友，是不是很有緣分呢？”
一個校友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善解意想，君羨應該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