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念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世紀之夢。
在醫院掛了吊瓶，回來以後她一直在睡。睡地昏天暗地，睡到天長地久，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君羨和韋琳琳輪流守在一旁。
本來這是君羨的職責，但琳琳指出，女孩子照顧起來比較方便。所以君羨也不固執，給小姐妹一些私處的空間。
在這期間，南喬楚來了兩次。她沒有見到念念，因為君羨將她攔在了門外。
“南同學的心意，我代念念領了，只是，念念還沒醒來。”君羨的手裡還提著特意從中國餐廳裡打包回來的飯菜，他想給喝了很多天俄羅斯菜湯的念念改善一下伙食。
南喬楚巴巴地往裡瞧著，眼底的關切都要流淌出來。“樂先生，我就要回國了，臨行前想看一眼念念，不然我不放心。同學們問起來，我也有個交代。”
君羨已然有些不耐，莫斯科太冷，食物很快就涼了。可眼前的人，喋喋不休。“你不用交代，新聞裡不是都報道了嗎？”
“那她這個樣子，決賽……”南喬楚欲言又止，她馬上又補充，“大家都期望她，拿下冠軍。”
“她會的，如你所願。”君羨毫不懷疑，擲地有聲。
南喬楚不說話了，卻還沒有走，垂著頭看他的鞋尖，那裡還沾著一點雪。
跑了很遠的路吧，那麼冷的天。
冰雪已爬上了君羨的眉頭，那雙漂亮的不像話的眼睛，愈發地寒。他說：“借一步說話，不要打擾念念休息。”
君羨向著樓道處走去，身姿筆挺，南喬楚心事重重地跟在後面。君羨停了下來，沒有回過神兒的南喬楚眼看就要撞上去。
為了保護食物，君羨閃身，靈活地避過去，南喬楚一個趔趄，堪堪停住。她眼眸瑩瑩，透著小委屈，“樂先生？”
酒店走廊裡偶有人經過，有酒店的服務人員，也有別國的房客。
“南小姐，離念念遠一點，不要試圖和她比天賦，爭高低。上一次雲鼎酒店鬥琴，這一次柴賽，已經很說明問題。”君羨發出警告。
不然，她會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南喬楚的臉，白了一白，怔怔看著他。“她的優秀，不就是因為遇見了一個好老師嗎？如果我……”
從上一次雲鼎酒店，他對她的中肯評價，那樣的心胸，那樣的氣度，加上那樣一張臉，南喬楚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君羨瞄了一眼手上的打包袋，該結束了。“你錯了，念念所取得的成就，只因為她是善念念，獨一無二。”
他眯了眯眼，凌光閃現，“我，奉勸你，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當真以為，藝術學院鋼琴班錄了兩個學生沒人知道怎麼回事嗎，網路上偷拍的照片何以鬧得沸沸揚揚？嫉妒，會泯滅一個人的良知，不要讓自己變成面目可憎的樣子。”
上一次網路的事，他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直覺很強烈，此時試探一問。
南喬楚的臉，更白，失去了血色，像莫斯科的雪。她冷笑，“樂先生，你在說什麼？”
君羨冷眼看著她，人的第一反應，最是真實。他轉身離開。
他回到了念念的房間。
很巧，念念已經醒來，捧著一杯熱水在床上小口地喝著。
“先生，你回來了。”韋琳琳陪著，細長眼睛開心地變成一道線。
君羨揚了揚手中的打包袋，放在桌子上，就很遺憾，“嗯，好像都涼了。”
韋琳琳立刻站起來，“我打個電話問問，能不能讓酒店餐廳給熱一下。”
君羨這才坐在唸念床邊，女孩的臉帶著剛睡醒的紅，像一朵春天裡的桃花。他的手覆了上去“還好，總算退熱了。”
他的手還沒收回來，被念念的兩隻手包裹住了。“好涼！”她給他揉搓，假指的地方特別小心。
“沒事兒。”君羨笑笑。
“聽我的。”念念還對著他的手哈氣。
韋琳琳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多餘，那感覺，像一頂巨大的燈泡。
“我去熱飯菜。”她落荒而逃。
客房裡只剩下兩個人，安靜地只能聽見揉搓和心跳的聲音。
“我進決賽了嗎？”
“嗯。”
“我，表現地，是不是很差？”
“那種情況下，堪稱完美。”
“決賽，要完美。”
“你可以的。”
“還有很多地方。”
“等比賽結束了，我帶你把莫斯科轉個遍，你要是想去聖彼得堡也可以。”
這樣的對話在進行，雖不完整，但兩個人相當默契。
善念念便笑了，這樣的信任，讓人如沐春風。
*
熱了飯菜回來的韋琳琳，遇見了還未走的南喬楚。
作為知名的媒體人，她自然知道南喬楚。不光如此，她還知道，南喬楚是南賀年先生的外孫女，是小南總南善恆的女兒。
對於慈善資助人的後代，她本該充滿敬意，但，氣場不合。
還不待開口，南喬楚已經先聲奪人。“沒想到，這在樣的場合下遇見大名鼎鼎的名嘴林。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南小姐，幸會。”
果然，快人快語。
“那我也不兜彎子了，我看了你的報道，很欣賞你的……風格。希望你可以，給我做一期專訪。”南喬楚不經意地瞟了眼她手上的食物，笑容意味難明。
韋琳琳揚了揚唇角，半開玩笑似的說：“南小姐你確定嗎？大家都說我是明星和豪門的……噩夢。”
太過真實，她的採訪總是直抵本質，過於犀利。
“我看你對善解意的報道，充滿了……親切的、溫暖的人文光輝嘛。”
這是很高的評價。既然南喬楚決定簽約景氏的瀾光傳媒，她需要造勢，而她相信，名嘴林會帶給她這些。
“看回國後上面的安排吧，我此來莫斯科，是專門針對柴賽做轉向報道的。”韋琳琳也沒應把話說死。
“那好，我期待你的好訊息。”轉身，欲離開，南喬楚忽又回頭，“韋姐姐可認識胡遇？”
在善念念登上熱搜時，南喬楚讓老管家動用了資源，查了一下韋琳琳的來歷。
春暉孤兒院的資訊，一調就出來，只是沒想到後面還有驚喜。韋琳琳之所以能考上大學，就讀新聞專業，和一個人有莫大的關係。
那個人就是，胡遇。
胡遇資助了她，具體來說，胡遇在過去的十年間，暗中給了韋琳琳的養父母三筆錢，供她完成學業。
時至今天，韋琳琳已經知道，當年那個託她照顧念唸的墨鏡男，叫胡遇，也是這個人，給了她別樣的人生。但此刻被南喬楚問了起來，她存了一絲警惕心理。
“我並不知道。他也要做專訪嗎？”
南喬楚笑了笑，餘光打量著韋琳琳的表情，“不是，胡遇是我爸爸的得力干將，我還要叫他一聲胡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