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家主樓富麗堂皇,左右各帶了一棟配樓。

白秀芝疼女兒,想讓她們在結婚之後,依然能夠住在宴家。設計之初,原本這兩棟配樓是為了兩個女兒準備的。

宴同盛有短處握在她手上,雖不情願,卻也沒敢反對。

大女兒宴芷然結婚後,以配樓太冷清,離父母太遠為由,不願搬過去住。

宴敏睿更是離譜,三十大幾了,一心撲在工作上,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談過,更別提結婚了。

因此,東西配樓空了好多年,直到宴辭青十八歲時,白秀芝以主樓太過擁擠,讓他搬去了西配樓。

西配樓只有兩層,面積不大,好在功能齊全。樓下會客廳,娛樂室一應俱全,樓上主臥寬敞明亮。

他一個單身漢,自己住在這裡樂得清閒。

前陣子提起結婚的時候,太過倉促突然,宴家對這段感情本不看好,奈何他實在堅持,這才勉強答應他們的婚事。

既是勉強答應,也就沒在外準備婚房,把原先他居住的西配樓稍加裝飾,權當新房了。

此時再回到這裡,寒溪望著屋裡的擺設,微微晃神。

腦子裡不受控制,浮現出結婚儀式前一晚,她留宿在這裡的畫面。

那是她的第一次,原計劃敷衍到婚禮便可全身而退,不知為何,那晚竟然生出不捨來。

許是他的愛太過周全,讓她生出了不該有的奢望。

許是覺得愧對於他,才義無反顧深陷,想要以此彌補他。

第一晚,亦成為最後一晚。

如煙花般燦爛,卻又短暫,只有綻放的一瞬間。

心慌臉熱,她慌忙低頭,把套在睡衣外的大衣整理好,釦子從頭到腳系得嚴嚴實實,檢查了兩遍,確認沒有不妥之處後,這才抬步往裡走。

客廳只亮著幾盞壁燈,光線昏暗。

她輕手輕腳上了樓梯,站定在主臥門前。

臥室門虛掩著,露出一線昏黃的燈光,隱隱約約傳出宴辭青的聲音,嗓音低啞地喊著誰的名字。

寒溪聽不清,腦海中閃現出不好的猜測。

報復前任最狠的方法,就是當著他(她)的面跟別人親熱。

小說和影視劇裡,常有這樣的橋段。

宴辭青恨死她了,折磨她的方法有很多種,保不齊他就會選擇這種。

他那樣的天之驕子,甚至都不需要招手,只需一個眼神,就會有人投懷送抱,主動送上門來。

寒溪不由想起剛才阿誠找她來時的神情,急切嚴肅,彷彿有大事兒發生。

她腦子裡胡思亂想著,牽扯出各種理由,來印證自己的猜測,越想越難過,不自覺渾身冰冷,抑制不住發起抖來。

她握了握拳,轉身準備原路返回,誰知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主臥內傳出宴辭青一聲高過一聲的喊聲,“寒溪~~,姜寒溪~~”

寒溪不由自主頓住腳步。

“姜寒溪,你過來……”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悲愴。

彷彿有什麼魔力吸引,寒溪咬咬牙轉過身來,輕手輕腳走上前,試探著推開了房門。

屋裡並沒有旁人,大床上只有宴辭青一個人,高大的身體蜷縮著,雙臂抱著腦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一聲又一聲喊著寒溪的名字,聲音裡似乎帶著哭腔。

寒溪心頭揪了一下,瞬間鼻子發酸,差點也落下淚來。

婚禮變故那天深夜,在那通撕破臉皮的決裂電話中,也曾聽到過他絕望的哭聲。

單單聽到,已經讓她止不住心尖發疼,此時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樣子,剛才還誤會他……

寒溪有點自責。

她輕咳一聲,呆呆望著床上的人。

可宴辭青彷彿根本沒接受到她的訊號,依舊維持著原先的姿勢。

喝醉了?

寒溪遲疑著走上前,站定在床邊,輕輕叫了聲“喂”。

以前對他的稱呼很多,辭青,青青,青崽,青大哥,青小弟……

生氣的時候,索性連名帶姓叫他,霸道蠻橫中透出不同尋常的親暱。

可是現在兩人關係尷尬,以前那些暱稱大概是不能再叫了。

“喂”,寒溪提高音量又喊了一聲。

那人終於有所反應,緩緩地把胳膊放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

半抬眼皮乜了她一眼,擦一把眼角,故作高冷翻身平躺過去。

“你來幹嘛?看我的笑話嗎?”他嗓音嘶啞,彷彿把人的心放在砂紙上磋磨。

“不是你讓阿誠帶我來的嗎?”寒溪不想跟他起爭執,聲音依舊柔柔的。

“我沒有,是他自作主張,現在你可以走了。”

宴辭青翻身背對著她,重又抱頭蜷縮起了身體。

“你……沒事吧?”寒溪瞧出他的反常,小心翼翼問道。

“有事沒事,不關你事。”他的聲音沉悶冰冷。

“我只是~~”,不等她把“關心”兩個字說出口,又被他搶過去了話頭。

他冷冷道:“你沒資格再關心我了”。

一連串的變故,刺激著他的自尊,讓他像刺蝟一樣,生出尖刺,披上鎧甲,用冰冷來保護自己。

寒溪噎了一口氣,卻也不想跟他爭辯什麼,囁喏道:“那~~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她本想轉身就走,可身體卻不聽使喚,兩腳像被釘住一樣,任大腦如何賣力指揮,也沒有挪動半步。

在她怯怯地注視下,宴辭青睜開眼,掙扎著站了起來。

他徑直朝這邊走過來,卻不願多看她一眼。

“你想……幹嘛?”

寒溪本能後退兩步,警惕地望著他。

宴辭青走到她身邊停下腳步,低頭瞥她一眼,面無表情道:“喝水,不行嗎?”

“喝水!當然行。”

寒溪緊張的表情,有一瞬放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尷尬地吐了下舌頭。

宴辭青輕蔑地冷哼一聲,抬步繼續往外走,誰知道人還沒走到門口,突然眼前一黑,腳下發軟,身子搖晃了兩下,直直地往前撲去。

寒溪的目光緊緊盯在他身上,目睹了這一切。

她嚇得驚呼起來,想也沒想,直接衝了過去。

宴辭青身高一米八五,雖然不算胖,但渾身肌肉,分量也不輕。

寒溪身高一米七,個子不算矮,可體重不過百。雖然平常不算嬌氣,力氣也不小,可終歸架不住宴辭青這個大塊頭的分量。

寒溪第一反應拉住了他的胳膊,可手上沒力,直接脫了手。她想也沒想,張開雙臂,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抱住也是徒勞,根本無法抵擋向前的衝力。

失控之前,寒溪嚇得緊閉雙眼,暗道一聲糟糕。

她等著落地那一瞬的鈍痛,誰知等了半天,卻沒等到。

試探著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慌了手腳。

只見宴辭青側躺在地上,而她則曖昧地趴在他的身上。

儘管鋪了地毯,這樣直直地摔下去,再加上寒溪的分量,依舊讓“人肉墊子”有些吃不消。

他悶哼一聲,索性閉著眼睛,在地上躺平了。

寒溪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半跪在他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的頭,拍一拍他的臉,驚慌喊道:“喂,宴辭青,你醒醒,你不能有事啊。你~~我~~,阿誠,快打120。”

她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卻沒留意一雙有力的臂膀,悄無聲息,圈在了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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