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少,裡邊請。”

青州銀行的趙行長親自引路,帶著宴辭青進入地庫。

全副武裝的安保推開兩道沉重的大門,趙行長衝他們使個眼色,閒雜人等自動退後,只留下一個客戶經理跟著。

站在整面牆的保險櫃前,宴辭青心裡五味雜陳。

“宴少,請出示您的鑰匙?”

客戶經理是位年輕的女性,帶著白手套,柔聲提醒。

宴辭青掌心裡攥著那枚黃銅鑰匙,緩緩伸手,遞了過去。

客戶經理哈了哈腰,接過鑰匙開啟了保險櫃的門。

“宴少,您請。”

她退後幾步,遠遠地避開。

宴辭青緩步走上前,只見偌大的保險櫃裡,只放著兩個檔案袋。

伸手拿出來,兩個檔案袋都不重。

他抿了抿唇,開啟一個,裡邊放著一張紙,指尖捏著拿出半截,抬頭上赫然寫著“遺囑”兩個字。

有些沉重,宴辭青重又把那張紙塞了回去。

復又開啟另一個,只見裡邊只有一張卡,黑色卡面。

撐開檔案袋仔細又找了一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趙行長嘆了口氣,一努嘴說道:“這張卡里的金額,是你絕對想象不到的,你父親的半副身家,幾乎都在裡邊了。”

宴辭青困惑地看一眼趙行長,有些不太相信。

趙行長跟宴同盛是老朋友,彼此信任,知根知底。

既然選擇了在他這邊託管,一些細節大概他也知道。

趙行長嘆了口氣,“你父親為你,可真是籌謀了很多啊。當年他過來辦入櫃託管,是我親自陪著操作的。今兒你來取走,也是我陪著。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都老了,都得讓你們拍在沙灘上啊。”

本是一句調侃的話,卻因為檔案袋裡的那份遺囑,多了幾分沉重。

宴辭青把兩個檔案袋裝進公文包裡,收拾停當,衝趙行長點了點頭,“多謝趙叔的關照,改天空閒下來,我請您喝酒。”

趙行長笑著打哈哈,在他肩頭重重拍了兩下,兩人並排往外走。

回程的車上,阿誠在提到吳清的時候,眼神裡滿是八卦。

“宴少,您猜那個吳清,跟太太到底是什麼關係?”

宴辭青興趣了了,微微偏頭,眯眼看了眼後視鏡。

阿誠訕笑著抿了抿唇,重又恢復一臉嚴肅的表情,“回稟宴少,已經查清了,吳清是太太的孃家嫂子。”

孃家嫂子?關係很近啊。

可是從來沒聽家裡有誰提起過。

甚至就連白家,也從沒人提過。

如此說來,只怕其中還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故事。

見宴辭青不說話,阿誠忙又補充,“資料顯示,吳清死於1992年夏天,死因是車禍,終年40歲。”

宴辭青心頭疑慮更深了,既然吳清92年已經不在人世,又何來在2002年的時候,親自送他進福利院?

冒名頂替的人,到底是誰?

目的又是什麼?

頂著死人的名頭去做這件事兒,原因又是什麼呢?

宴辭青想不明白。

他揉了揉眉心,啞聲問道:“吳清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阿誠搖了搖頭,“他們夫妻兩人駕車一起出的車禍,雙雙斃命。聽說有個獨生女,不過現在沒人知道她的確切訊息,大概也已經死了。”

“吳清有女兒?”宴辭青突然睜開眼。

吳清的女兒,也就是白秀芝的侄女。哥哥嫂子雙雙死於車禍,按理來說,撫養侄女長大成人的任務,也就落在姑姑身上了。

宴同盛躋身上流,雖然只有小二十年的歷史,可他發跡並不晚。十多歲闖江湖,二十多歲開始做生意,早早地挖了第一桶金,幫助家庭達到中產的生活水平。

多一個孩子撫養,經濟上肯定不會為難。

可是,從小到大,宴辭青從未聽白秀芝提過任何孃家的事兒,也從沒見過除她之外的白家人出現。

這麼一想,他心海泛起波瀾。

默了會兒,方才緩緩開口,“吳清女兒的死因是什麼?查過嗎?”

問完,不知為何,他心口不自覺狂跳起來。

阿誠卻含糊起來,“問了幾個人,都說不很清楚。有傳言死於自殺,有傳言得病死的,還有人說那姑娘根本沒死,總之說法很多,沒人能確定。”

阿誠從後視鏡瞄一眼宴辭青,見他臉色難看,忙補充道:“說是姑娘,如果算年齡,也差不多四十多歲了,不算小了。”

他訕笑著撓了撓頭。

“她叫什麼名字?”宴辭青的聲音嘶啞暗沉。

“好像叫什麼……白霏霏。”

陌生的名字,以前聽也沒聽過。

宴辭青深吸了一口氣,疲憊不堪的揉著太陽穴,吩咐道:“讓人再去查,務必把白霏霏的訊息給查清楚。”

阿誠答應一聲,剛準備打電話吩咐下去,就聽宴辭青喊了一聲停。

“宴少,您還有什麼吩咐?”阿誠很是惶恐。

“不用往下安排了。”

“那……您的意思是?就這麼放棄不查了?”

“這事兒務必保密,我親自去查。”

說不出來為什麼,只覺得好像有什麼吸引著自己,讓他不斷深入。

胸口悶悶的,彷彿壓著塊大石頭,讓他喘不上氣來。

眼前迷霧越來越濃重,每走一步,都困難重重。

如此大費周折尋到的真相,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宴辭青不敢想象。

他心裡矛盾得很。

一方面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誰,追本溯源

,每個人都有知道自己來路的權利,這本無可厚非。

可另一方面,對生母身上隱藏的故事,又讓他畏懼不敢向前。

因為宴辭青想象不出來,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讓一個母親,放棄自己的親生孩子。

在他看來,什麼樣的理由,都沒有說服力。

這種又愛又恨,想靠近卻又懼怕真相的心情,讓他莫名煩躁。

閉眼揉著眉心

,他沉聲吩咐阿誠,“推掉接下來所有的行程,我們先去查白霏霏的資料。”

阿誠不敢耽誤,調轉方向,往東南方向開去。

白秀芝出生在青州東南的白鸕村,村子裡絕大多數村民都姓白,且都以打漁為生。

幾十年的老街坊,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秘密,隨便提起誰家,都知根知底。

宴辭青稍稍一打聽,便有不少收穫。

白秀芝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出海打漁時遭遇風暴,雙雙葬身大海。

她和哥哥相依為命,一起長大。

兄妹倆各自成家之後,關係依舊很親密。

在她兄嫂遭遇車禍去世之後,留下的獨生女兒白霏霏,被白秀芝接到青州市裡撫養。

自此後,村裡人很少再見過白霏霏,也有人提到,數年前曾見她回過白鸕村。

“回來做什麼,你們知道嗎?”宴辭青緊張地問。

村長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那姑娘不愛說話,見面問她什麼,只是低著頭抿嘴笑,卻從不開口。大概也是父母早亡,性格上有些缺陷造成的吧。而且那段日子,她晝伏夜出,很少見人。不知是得了什麼病,還是有什麼隱情。”

村長嘆口氣,似乎很是惋惜。

“那後來呢?”宴辭青的心也揪了起來。

村長翻著眼皮想了想,“後來就沒人再見過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她姑姑接走了。對了,你是她什麼人啊,怎麼突然打聽起她了?”

村長八卦地打量宴辭青。

宴辭青輕咳一聲,沒有回答他。

阿誠很機敏地迎上前,遞了包煙給村長,說了幾句客套話,村長便沒再問起。

宴辭青又問:“白霏霏的出生年月,你這邊可有記載?”

阿誠正在給村長點菸,村長抽一口,眯著眼應道:“村上所有人的資訊,都登記在冊,死人的也有,回頭我幫你查一下就知道了。”

“有勞。”

宴辭青客氣地點了點頭。

村長噎了一口氣,嗆得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腹誹:這小夥子譜不小,還挺會支使人。

可低頭見阿誠又塞了兩盒煙到他口袋裡,頓時笑起來,嘴上不迭說著,“稍等片刻,這就查,這就查。”

他在電腦前忙碌一通,報出一組資料,“1977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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