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上疏

數日後。

安寧亭侯府,將近午時。

在天子聽朝日參與朝會、從皇宮而歸的夏侯衡,甫一進入家宅,連朝服都沒有換下便直奔夏侯惠的小院落而去。

待進入小院落後,便再也止不住喜悅之情,欣喜的叫喚著。

“稚權?”

“稚權,喜事啊!哈哈哈~~

今日休沐在家的夏侯惠如今正在書房中,聽聞長兄的叫喚,不由起身出迎。

同時心中也頗為詫異。

自從得悉天子曹叡讓自己當孤臣後,這位大兄可是鬱鬱不樂了好久的,如今怎麼倏然變得如此興高采烈呢?

難道是被升遷了?

亦或者是家中四兄如仲兄一般,以父輩功勳恩賜爵關內侯了?

“大兄,我在此處.”

帶著疑惑走出書房,夏侯惠衝著長兄招手,正待想問出疑惑時,便被大步流星迎面過來的夏侯衡一把抓住了手。

“稚權,喜事啊!你有良配了!哈哈~”

我被定親了?!

頓時,夏侯惠一時啞然。

因為先前在花苑小亭內二兄弟坐談時,長兄夏侯衡還聲稱不再為自己尋姻親了。

理由,自然是夏侯衡知道他都要當孤臣了,覺得也沒必要為他尋一姻親作仕途助力,便遂了他不想成親那麼早的意願。

哪料到,還沒過多久呢,長兄竟聲稱他有良配了~

且看他欣喜洋溢於表的模樣,對方家世肯定非同一般。

至少,要比前番戲耍自己的吳家要強很多。

須臾間心念百碾的夏侯惠,請長兄進屋入坐,“大兄,進來細說.”

片刻後,他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今晨在夏侯衡入朝的時候,碰到了候在司馬門前的王肅。

其也不過多客套,徑自問夏侯衡有沒有為夏侯惠尋到姻親,待得到否定的答覆後,便將自家女兒給推出來了。

對此,夏侯衡自是欣喜莫名。

蓋因京畿之內,公卿高門的子女皆略有名聲。

已故司徒王朗對王元姬“興吾家者,必此女也”的讚譽,曾經在市井中喧囂了好一陣,夏侯衡當然也聽過。

且東海王氏乃是當世數得上號的高門啊~

以夏侯家如今無有重臣的聲勢、夏侯惠並非嗣爵嫡長的身份,明顯是高攀了的。

長兄如父的夏侯衡,哪能不滿口應下呢?

而夏侯惠聽罷,則是一時憤憤。

好你個王子雍!

平日裡你我兄弟相稱,我對伱亦以兄事之,不曾有過怠慢!而今,你竟與我長兄私下定議,要當我外舅?!

“大兄,弟以為此事不妥.”

沉默少時,夏侯惠輕聲說道,“大兄是知曉的,我將要上疏舉杜務伯,亦必然淪為眾矢之的。

屆時,恐會牽連子雍兄一家了.”

“我乃不分輕重之人乎?”

不想,夏侯衡聽罷,當即橫了一眼,“子雍問我之際,我便心有此顧慮了。

便以言試之,問他為何倏然有了聯姻之意,你可知他是如何說的嗎?”

說道這裡,夏侯衡故意頓了頓,做足了神秘的派頭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他說,此乃天子指婚!”

喔~

原來如此!

這下,夏侯惠徹底明白了。

此不外乎,乃是天子曹叡示恩的權術罷了!

在先前曹叡就曾聲稱說,以不復將吳質徵調歸洛陽、讓其老死河北來給自己出一口惡氣,而自己回絕了。

而今,換做指王肅之女為妻,自然便是基於吳質那句“我家之女才貌皆殊,豈容夏侯稚權之流覬覦哉”,來彰顯君主對夏侯惠的恩寵不衰了。

畢竟,出身落魄寒門的吳質之女,與東海高門的王肅之女是無法比擬的。

只是明明都讓我當孤臣了,怎麼還給我指了如東海王氏這種公卿高門之女為妻啊?

此不是自相悖嗎?

莫非,此中天子尚別有深意?

在聽到婚事乃是天子指定的時候,夏侯惠久久不語,心中盡是茫然。

也讓書房內陷入了好一陣寂靜。

原本還在喜笑盈腮的夏侯衡到底是浸淫在仕途上久了,見狀,便斂容沾須,輕聲發問道,“稚權所思者,乃天子此舉何所欲乎?”

“萬事瞞不過大兄!”

由衷的稱讚了聲,夏侯惠連忙請教道,“如大兄所言,以孤臣娶高門之女,我委實不明此中蹊蹺也!大兄若是明瞭,還請為我解惑.”

“我倒也無有確鑿之念.”

夏侯衡點了點頭,回道,“不過,我私自揣測,或乃陛下年歲尚輕之故耳.”

呃~

這是指天子曹叡年紀輕輕,做事沒有思慮周全,所以才有自相悖的行舉?

對於這個答覆,夏侯惠報以莞爾。

但接下來夏侯衡的話語,卻是令他心頭一片清明。

曰:“稚權何故自傷神邪?丈夫在世,吉來不忘形、厄至不踟躕,從容而已。

天子何所欲,假以時日自會見分曉,稚權只需堅持本心、恪守德行,何須在意吉厄與否哉!”

且言罷,他便自行離去。

嗯,他是忙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諸流程去了。

為了王肅家中好,他要在夏侯惠作上疏之前,先大張旗鼓的將親事給敲定了。

而被開導暫時拋開得失雜念的夏侯惠,則是再度端坐在案几前,剛執筆點墨之際,嘴角便露出一縷笑意來。

他將與王肅之女定親事,而案几上鋪展的,卻是他做給司馬師的回信.

自從前番在城外陳家草堂結識司馬師後,二人便每個月都通書信。

是司馬師率先伊始的。

那日,他出聲邀請夏侯惠常一起飲宴坐談、而夏侯惠不置可否後,他便時不時讓家中僮客往夏侯府邸投一封書信。

很長的書信。

內容不止於探討二人洽談甚歡的兵事。

諸如文學、經學、禮儀、人事、軍制、器械、方術或者地方誌異等方面,甚至還曾有過附錄了一曲音律在文末之事,堪稱無所不羅。

可以說,他每作一次書信,相當於和夏侯惠坐宴詳談一次了吧。

但他也很謹慎。

信中一旦提及如人事、軍制等敏感話題,他都會拿秦漢或者先秦事蹟作例子,來問夏侯惠以及闡述自身的看法。

對於這種很新穎的“交遊”方式,夏侯惠也興趣盎然。

因為司馬師不負盛名,不管在哪個領域都涉獵頗深且能提出很獨特的見解,夏侯惠每每看到他闡述心得時,常有一種闊然開朗的感覺。

以致有時候,司馬師隔了半個月沒有作書信投來,他都會生出悵然若失的情緒了。

自然,能讓司馬師契而不捨的作書信,那是他每一次作回信時都很認真,也同樣將自己的見解與心得細細道來,而不是隨意敷衍應付了事。

就這樣,二人的關係升溫得很快。

明明就見過一次,但彼此之間都有了一種士逢知己之感。

有時候,夏侯惠甚至還自嘲過,明明自己是知道歷史軌跡的,但與司馬師卻是如此契合呢?

待靜心自我審視後,便發現二人身上有很多類同之處。

最大的契合,乃是自己的觀念與性情皆帶著些背經叛道的味道,而司馬師同樣是擁有著一顆不向世俗低頭的心.

若非心有忌憚,此子便是可與我肝膽相照的同道者也!

每一次提筆做完回信後,夏侯惠總會如此在心中感慨一聲。

當然了,感慨歸感慨,惋惜也終究只是惋惜。

他並沒有付諸於行的念頭。

而且他覺得,只要在過些時日自己上疏舉薦杜恕後,司馬師應該就不會再作書信來與他談古論今了。

他乃士族,且是社稷重臣之子嘛~

哪怕司馬師自己沒有明哲保身的心思,但總得為家中考慮啊~

何必為了一個非親非故、只是相談甚歡之人,而讓家中迎來他人的詬病呢?

至少,夏侯惠就覺得易地而處的話,自己也是會斷了聯絡的。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於不知覺中,已然是暮冬十二月了。

自從曹叡繼位以來,便開始營建的魏太廟在十一月落成,且在十二月太常韓暨持節從鄴城迎回來了高、太、武與文四神主,在洛陽太廟裡安放。

不過一個太廟而已,之所以營建了那麼久,是因為天子曹叡還順勢大興土木起宮殿了。

為此,那時尚在世的司徒王朗、廷尉高柔、時任洛陽典農中郎將的毌丘儉等臣子都出言規勸過,只不過曹叡耍了小聰明。

對規勸良言稱善,但卻將修築的宮殿併入了太廟中,讓群臣皆不復言。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性情再怎麼剛直、不吝犯顏直諫的臣子,都不能規勸天子莫要修築太廟吧.

自然,已成定局的事情,與夏侯惠無干。

就在太常韓暨迎神主歸洛陽太廟安放之際,天子曹叡親臨祭祀的時候,還下詔博求眾賢,恩准各司各人以及州郡主官舉薦賢才良俊,無使有識之士遺於野。

是的,只限於在野的賢良。

不管廟堂袞袞諸公百官,還是各州郡的地方主官,都以為天子曹叡這是在推行剛剛設立的“天子恩科”,趁機擴大為國掄才的途徑。

而夏侯惠知道,這也是自己踏上孤臣之路的契機。

亦沒有怠慢,徑直將數月前就做好的舉薦杜恕的上疏呈上。

在上疏中,他先是闡述了杜畿的功績以及死難王事的忠貞,聲稱不該讓杜恕遺于山野,然後話鋒一轉,義正辭嚴附和了杜恕先前斥朝堂風氣不正的論述,懇請天子徹查云云。

自然,這種上疏,令廟堂波瀾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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