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活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西莉亞全身都陷在柔軟的棉絮裡。

眼睛還是看不見，她吃力地轉了轉眼珠，艾德里安的聲音從右邊傳來：“西莉亞，你醒啦。”

然後是瑞哈欣喜的聲音：“小姐！”

西莉亞“嗯”了一聲，掙扎著想要起身。艾德里安的手伸過來，扶著她靠在床頭。

“你睡了將近兩天，”艾德里安說，“餓嗎？想吃點什麼？”

昏迷前的記憶逐漸回籠，西莉亞將手搭在艾德里安小臂上，一路朝末端摸索，緊緊地握住了那隻手。

艾德里安的眼裡閃過一絲沉痛，在西莉亞手上輕柔地拍了拍。

見到西莉亞的第一眼，他就發覺了她雙眼的異樣。只是西莉亞不說，他也不會貿然提起。

西莉亞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西弗勒斯呢？”

她的聲音還是乾澀發苦，喉頭的癢意讓她忍不住咳了兩聲。耳邊傳來一陣咕噠咕噠的水聲，不一會兒，一杯溫水被塞進了她的手裡。

艾德里安輕聲說：“斯內普教授在外面，你坐一會兒，我去請他進來。”

西莉亞點點頭。

艾德里安把羊毛毯蓋在她的胸口，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安撫的吻，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等等，他剛剛乾什麼了？

西莉亞茫然地摸了摸額頭，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艾德里安這個傢伙，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大概過了幾分鐘，房門再次被推開，斯內普的腳步聲闖入了西莉亞的世界。

艾德里安跟在斯內普身後，他們小聲而快速地說著什麼，西莉亞聽得並不是很真切。

斯內普朝艾德里安點點頭，在西莉亞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伸出手，就像西莉亞每次生病時那樣，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探了探她的手心。

西莉亞乖乖地坐在床上，等著斯內普開口。

斯內普開口了，第一句話卻是：“燒退了，但接下來這一段時間都必須臥床休息。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加塞格。”

艾德里安忙不迭回答：“是的，斯內普教授，我會照顧好西莉亞的。”

斯內普的目光回到西莉亞身上。他看著那雙重新黯淡下去的眼睛，將單薄的嘴唇微微抿起。

艾德里安也憂心忡忡，他低聲說：“教授，愛德華的信剛剛送到，他現在在西班牙出差，得等到明天下午才能過來。”

斯內普點點頭。

空氣安靜得令人心慌，西莉亞有些不安，於是強迫自己的右手活動起來。她在被面上緩慢地摸索著，試圖抓住其中一個人的手。

自從眼睛逐漸有所好轉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

斯內普的心猛地一顫，心裡又酸又澀地發脹。

他忍著心中的痠痛，輕輕地拉住了西莉亞的袖子。

西莉亞微微抬起手，在他手背上點了一下。

“西弗勒斯？”

斯內普說：“嗯。”

西莉亞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西弗勒斯，我接下來說的事情，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轉告給鄧布利多。”

她快速地複述了伏地魔的命令，然後安靜地等待斯內普的反應。

斯內普沉默著，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艾德里安嘆了一口氣，輕聲說：“瑞哈？”

瑞哈在他和西莉亞之間看了看，跟著艾德里安走出了房間。

對於西莉亞的這個決定，他們都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而在這種時候，斯內普比他更需要西莉亞。

現在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斯內普摩挲著手裡的魔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終於，他輕聲說：“所以，你就信誓旦旦地接下了這個命令——毫不在意將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西莉亞點點頭。

斯內普“噌”地一聲站了起來，就像是突然被點著的爆竹一樣。

他壓抑著怒火低吼：“我以為你很聰明，懂得趨利避害，卻沒想到你只是……你實際上是……”

怒意將他的話語碾得稀碎，他沒有辦法說下去了。他簡直像是一頭狂暴的毒蛇，正在“嘶嘶”地吐著信子。

他的腳步聲聽上去很亂，又急又氣，完全不像平時的他了。

西莉亞嘆了一口氣說：“我沒有別的辦法，西弗勒斯。德拉科是我的弟弟，只有這樣我才能保全他。”

斯內普驟然停在了原地。

他用一種極其怪異的語調說：“弟弟——是啊，德拉科是你的家人，那我呢，我是什麼？你在乎德拉科，卻不在乎我的感受？”

西莉亞驚呆了——事實上，斯內普似乎也嚇了一跳。

他們都感到難以置信——剛剛說話的是西弗勒斯·斯內普？

這太新奇了。

西莉亞回過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斯內普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西莉亞。

西莉亞收起笑容，正色道：“西弗勒斯，你聽我說。你和德拉科都是我的家人，但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會保護德拉科，是因為他更加年幼、更加稚嫩，需要一個成年人的保護。然而，假設我是德拉科，而你就是當時的我，你也會這樣做的，不是嗎？”

斯內普沉默地走過來，重新在床邊上坐下。

西莉亞知道這是他的默許。她摸索著去找斯內普的手，把它們握在手心裡，微笑著繼續說：“相信我，西弗勒斯。我都快二十歲了，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她把手往上移，碰到了斯內普的臉頰。

斯內普今年36歲，臉上已經長出了細細的皺紋。西莉亞用手指“看”著這些痕跡，每一道細紋裡，都盛著他們最最寶貴的回憶。

她說：“我已經長大了，我親愛的教父。”

放我去經歷，因為這本就是我該承擔的。

放我去承受，因為這就是我為自己選擇的人生。

痛也好，苦也罷，都讓我自己去感受。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也請不要為我悲傷，因為，一個叫做西莉亞·羅瑞安的生命剛剛驕傲地走完了她的一生。

斯內普仍然沉默著，像是一座寂靜的雕塑。

然而不過是他虛假的外殼。當西莉亞抱住他的脖頸時，他的胸口開始猛烈地起伏，喉嚨裡發出一聲尖利的抽泣。

他緊緊地抱住西莉亞的脊背，低聲命令道：“活下去。（Live on.）”

西莉亞微笑著說：“你也是。（Together.）”

如果有一天一切都能結束，我希望轉頭還能看到你，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