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歸途

斯內普來得不算早，甚至可以說得上有些晚。

就在西莉亞已經做好他失約的準備時，他才終於出現在了庭院的圍欄外。

他似乎是趕路過來的，袍腳上還帶著些灰撲撲的印記。艾德里安早就等在屋門口，忙不迭地將他迎進屋。

斯內普看了他一眼，難得地沒有冷臉。

斯內普走進室內，西莉亞讓一盆熱水飛到他的面前：“西弗勒斯，先擦擦手。”

斯內普伸手把毛巾撈出來，擰乾後“啪”地一聲蓋在了臉上。

西莉亞和艾德里安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沒有開口問出了什麼事。

斯內普見兩人沒有動靜，將臉上的毛巾揭開，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他的聲音也很平淡：“幹什麼？”

“……沒幹什麼。”西莉亞摸了摸鼻尖，“你們兩個先聊會兒，艾爾，你帶西弗勒斯在家裡轉轉，我去看看鍋裡的菜。”

“誒誒誒別，”艾德里安趕緊伸手攔下她，“還是我去廚房看著吧，你帶斯內普教授四處走走。”

以西莉亞的廚藝水平，如果讓她去做飯的話，他們今天晚上能不能吃上飯還是個未知數呢。

西莉亞也沒有強求，拉著斯內普就去了陽臺。

對自己的廚藝，她一向有著很清醒的認識。

陽臺上很空曠，新買的一對吊椅已經到了，肩並肩立在陽臺一角。西莉亞本想拉著斯內普一起坐下，但斯內普擺擺手，還是選擇站著。

他沒有坐過吊椅，只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把這種新鮮東西給弄壞了。

在天空的盡頭，太陽就快要落山了，卻還硬撐著半邊面頰浮在海面上，將大半個海面都燒得通紅。海鳥追逐著漁人歸家的船隻上下翻飛，落在深藍天空的帷幕之上，勾勒出些許模糊而遙遠的剪影。

西莉亞隨手一指，轉過頭問斯內普：“好看嗎？”

斯內普看了看那片紅彤彤的、泛著波紋的海面，心裡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看的。

但他看了看西莉亞的神色，還是順從地說：“好看。”

西莉亞看出他的心思，抿著嘴笑了一會兒。通紅的霞光也映在她的臉上，愈發襯得她面容姣好、眉眼盈盈。

斯內普看看她，又回頭看看在廚房裡忙碌的艾德里安，覺得胸口又一陣一陣堵得慌。

他捧在手裡小心翼翼養大的漂亮小花，就這麼便宜了一個相貌平平的臭小子。

想想都心梗。

只不過……

他看看屋內算不上多、卻明淨整潔的陳設，目光一寸一寸掃過視窗的餘暉、窗臺上未乾的抹布、廚房裡的炊煙和斜靠在門邊的掃帚，只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個樣子，還真像是個家的模樣。

他總歸是有些羨慕的。

“西弗勒斯？”西莉亞的聲音猛然在身邊響起，將他從思緒里拉回到現實之中，“你在想什麼呢？”

斯內普轉過眼睛看向她：“沒什麼。”

西莉亞狐疑地打量著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吧，至少看上去你並不討厭這裡。既然不討厭，那就常來坐坐吧，畢竟我在，這裡總歸也算是你的家。”

斯內普感覺心口輕輕地跳動了一下，一股又細又軟的暖流從心房裡湧出來，“啪”地一聲散進了全身的血管裡。

原來，在西莉亞和艾德里安的這個“家”裡，也有他的一份嗎？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就一隻手倚靠在欄杆上，假裝正專心致志地看著遠方的落日。

過了一會兒，艾德里安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西莉亞，來吃飯啦！”

西莉亞朝裡面喊道：“就來！”

她一把拉住斯內普的手臂，將他拉進了氤氳旋繞的煙火裡。

他們風風火火地從陽臺衝到餐廳，西莉亞還不忘數落艾德里安：“你怎麼只喊我，不喊西弗勒斯？”

艾德里安忍著笑，點頭哈腰地對斯內普說：“我錯了，斯內普教授，快請入座用餐。”

西莉亞的嘴角都快飛上天了。她抬手把斯內普朝椅子上按，斯內普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力道坐了下來。

晚飯是煎牛排、英式鬆餅、黑布丁和水果沙拉，算不上多麼豐盛，口味也並不獨特，斯內普卻沒來由地覺得，就連霍格沃茨的晚餐也不過如此了。

艾德里安從桌子下提出來一瓶紅酒，對他說：“斯內普教授，喝酒嗎？”

斯內普遲疑了一下，攤開手朝他揚了揚。

來點兒也行。

他把半杯紅酒放在盤子邊，再抬眼時，身邊的西莉亞正朝對面伸出勺子，想要從艾德里安的盤子裡撈一顆布丁上的櫻桃。

而艾德里安只是看著她笑，一隻手穩穩地扶住自己的盤子，另一隻手去提西莉亞的袖子，以免它淪落到沾染布丁的地步。

等那顆櫻桃終於落入西莉亞的勺子裡時，這對新婚的小夫妻才突然反應過來，齊刷刷地轉過頭看著斯內普。

兩個人臉上都有些許尷尬。

完了，忘記西弗勒斯（岳父大人）還在旁邊看著了。

斯內普也有些不自在。他假意咳了兩聲，略帶心虛地將目光移開了。

……他明明什麼也沒做，為什麼感覺自己像偷窺被抓包了的小賊一樣？！

西莉亞把那盤松餅往他面前推了推，聲音裡帶著輕柔的笑意：“西弗勒斯，嚐嚐這個鬆餅？艾爾可是從中午就開始調餡料了。”

斯內普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開尊口道：“還行。”

西莉亞說：“是吧。我就說了，我做飯雖然不行，但我眼光好啊！艾爾會做飯不就行了嘛。”

艾德里安則說：“謝謝斯內普教授，我會繼續努力的。”

斯內普“呵”了一聲，聲音里居然帶著些柔和的暖意。

他這一生顛沛流離，沒成想，人到中年居然還能擁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家。

父母雙亡，親友散盡，他的人生早已沒了來處，卻何其有幸，還能給自己找到條歸途。

生如蓬草隨風散，轉入低簷做個窩。

誰說只是人間平白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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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一切都是少有的平靜。沒有突如其來的噩耗，也沒有從天而降的災禍。

比爾和芙蓉的婚期越來越近，韋斯萊夫人回了陋居，為婚禮的各項事宜忙碌著。

可就在巫師等級考試臨近的時候，一切災厄終於要降臨了。

收到德拉科的信時，西莉亞並不在霍格沃茨。

她看了看四周黑沉的洞穴，冷冷地笑了一聲。冷笑聲在空氣裡散開，落進幽深湖水裡去了。

水精靈卡洛爾出現在她身邊，告訴她：“普羅諾亞，他們到了。”

就是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