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洋被揪到保衛科的時候, 簡直產生應激反應。

別人一叫他名字,他就跟受了驚嚇的貓咪似的,全身僵硬。

尤其是當他看到辦公室裡的領導和穿著制服的保衛科老師,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哆哆嗦嗦跟篩糠似的。

保衛科主任厲聲質問徐文洋:“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

徐文洋緊張得呼吸都困難了, 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什麼都沒做!”

“沒做, 你跑什麼。”許青空冷冷問。

“你追我, 我當然跑了!不是, 你追我幹什麼!”

夏驚蟬看他這狡辯樣子,顯然,要抵賴到底了。

“徐文洋,是不是你把蘇美雲叫到後山?”

“沒有!絕對沒有!”徐文洋矢口否認,“你沒有什麼證據!我…我剛剛就是在後山散步, 莫名其妙就被這瘋子打了。”

他忿忿不平地望了許青空一眼, 整理自己凌亂的衣領。

許青空追了他幾乎小半個後山, 跟條瘋狗似的, 死死咬住不鬆口。

不管他怎麼奔跑, 怎麼懇求,他就是不肯放過他,最後倆人廝打著滾在草地裡, 許青空揍得他肋骨都要斷了。

要是不肯乖乖就範,只怕他是真的要把他往死裡揍。

徐文洋只好跟他來了保衛科。

夏沉光看徐文洋這理直氣壯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兩人小時候曾有過一段友誼,但他全然不顧, 做出這些禽獸不如的事情。

他憤聲質問徐文洋:“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你要這樣陷害我。”

“沒有!我沒有!”

徐文洋按照夏安瑜教給他的, 矢口否認,狡辯著,甚至試圖把罪名引到夏沉光身上,“這關我什麼事啊,你們就這樣把我叫過來,當兇手一樣審問。明明罪魁禍首就在這裡,是他的手機發的簡訊,為什麼你們不去審問他,反過來問我。”

夏驚蟬立刻抓住了他話裡的關鍵:“你怎麼知道夏沉光給蘇美雲發了簡訊?不是在散步嗎,這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

所謂言多必失,就是這樣。

徐文洋看著夏安瑜驟變的臉色,以及周圍人詭異的表情,立刻捂住了嘴。

一時嘴快,說漏了!

“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根本沒碰他的手機!”

徐文洋還想狡辯,但已經來不及了。

現場所有的審問,保衛科主任都用vcr裝置錄製著…作為提交警方的證據。

夏母激動地說:“這個男孩的話,大家都聽見了吧!他自己說他用我兒子的手機發了簡訊,現在證據確鑿了,我兒子是清白的!”

幾個校領導面面相覷,立刻撥打了110,隨後警方趕到,夏沉光和徐文洋兩位當事人都被帶到了派出所。

包括夏驚蟬和許青空林照野,還有甦醒後的受害人蘇美雲,也都被帶去做了筆錄,把發生的一切說清楚。

徐文洋承受不住警方審訊的壓力,很快就交代了實情——

他用夏沉光的手機給蘇美雲發了簡訊,把她騙到學校後山,準備把她迷暈了嫁禍給夏沉光。

他的目的只是陷害夏沉光,根本沒想傷人,也沒這個膽子。

但傷害已經造成了,不管他動機如何,都將面臨法律的嚴懲。

徐文洋被警方拘留了,校方也對他做出了開除學籍的處罰決議。

夏驚蟬很想讓徐文洋把背後的主使也交代出來,但徐文洋咬死了沒有人指使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誰讓夏沉光總是看不起他,就算讓他加了籃球隊,也是處處刁難,更是在隊員面前奚落他,讓他丟臉,所以他才想要來一波大的,狠狠報復他。

徐文洋心裡…有自己的小算盤。

事發之後,無論夏安瑜是不是背後主使,他都難逃法律的制裁,這大學肯定是上不了了。

如果把夏安瑜拉扯出來,對他百害而無一利,倒不如將他好好保護起來,將來…還能指望這位夏家少爺提攜他一把。

事後,夏沉光去看守所看徐文洋,把他臭罵了一頓。

不僅僅是因為徐文洋跟夏安瑜沆瀣一氣,更因為…他們兩個從小就是舊相識。

雖然他對徐文洋找關係進籃球隊的事很不滿,但心裡還是拿他當哥們,就算疏遠了,兩個人小時候的友誼卻沒有變。

現在他幹出這樣的事,不僅壞,而且蠢,太蠢了,分分鐘就會暴露自己的事情,他居然也會願意幹,還包庇真兇。

所有人都認為徐文洋愚不可及。

但事實上,只有夏驚蟬知道,這事兒真相大白之後再回顧只覺愚不可及,但上一世、確實成功了。

夏沉光失去了一切,人生的下坡路就此開始。

所以夏驚蟬慶幸的同時,也覺得後怕…

這一次真是僥倖,讓她改變了命運的軌跡,把徐文洋這個禍殃給送走了。

只可惜,沒有扳倒“假太子”夏安瑜。

但不用著急,來日方長。

……

兩天之後,體育器材室裡,林照野找到了正在清點籃球的夏驚蟬:“小夏同學,你不覺得奇怪嗎?”

夏驚蟬頭也沒抬,在登記本上寫下籃球的數量:“什麼?”

“那晚學校後山,許青空距離蘇美雲的位置,比咱倆都近。按照原定計劃,應該是由他第一時間衝過去把你朋友救下來,結果怎麼著,他真是沉得住氣啊,眼睜睜看你朋友被徐文洋迷暈,還讓夏沉光闖進了案發現場。”

林照野唯恐天下不亂地在她耳邊添油加醋,挑撥離間,“這不應該吧!如果按我們原來的計劃,你朋友根本不會有任何危險。”

其實,事發之後,夏驚蟬趕到現場,看見蘇美雲倒在地上,夏沉光被保安帶走,她就已經察覺不對勁了。

不該是這樣的。

因為信任許青空,她才讓他去距離蘇美雲最近的位置,保護她,可是…

蘇美雲還是被迷暈了。

“我看,許青空就是為了邀功。”

林照野手掌擋在嘴邊,小聲對她說,“最後來一波大的,把徐文洋抓過來,讓他出盡風頭,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現,根本不拿你朋友的安全當回事。”

“不會的!”

“擺明就是這樣啊。”

話音未落,只見許青空徑直走了進來。

林照野立即閉嘴。

許青空接了夏驚蟬手裡的籃球,沉聲說:“他說的對。”

“……”

他面無表情地解釋道:“如果我一開始就現身,你朋友安然無恙,學校為了聲譽,一定會暗中把這件事壓下去,罪魁禍首即便抓到了,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處罰,頂多記過。如果只是這樣結束,你們這招引蛇出洞,基本等於白費功夫。更重要的是,如果夏沉光沒有被冤枉,他的父母也不會意識到這個兒子的危險處境。”

“他自己都承認了!”林照野連忙添柴加火,“他根本沒拿你朋友的安危當回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許青空冷淡地說:“我又不認識她,她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你閉嘴!”夏驚蟬瞪了林照野一眼,“少說兩句。”

林照野達成了目的,賤兮兮地對許青空笑了下,拎著球走出了體育器材室。

夏驚蟬心裡很難受,但她沒有責怪許青空半句,對許青空道了一聲謝謝,轉身離開。

“我只保護我在乎的人。”

身後,少年衝她喊了一句,“你要怪我嗎?”

“我不怪你,許青空,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

夏驚蟬向蘇美雲鄭重地道了歉,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並沒有提到半句許青空的不好。

但蘇美雲和她一起制定的計劃,當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早知道會讓你有危險,這件事寧可不做。”

“安心啦,我也沒事啊。”她拍了拍夏驚蟬的肩膀,“再說,我已經開始相信你真的是從未來穿過來的,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真的會被傷害。所以能避開一劫,我還得感謝你呢。”

夏驚蟬被她的話弄得心裡溼溼的,她伸手緊緊地擁抱了蘇美雲,眼睛都紅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以前從來沒有做好過一件事情,除了學習,我什麼都不會。我好後怕。”小姑娘顫抖著,“美雲,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蘇美雲拍拍她的背,柔聲說:“夏夏,你真的很厲害,保護了他,也保護了我。所以,你自己也要勇敢一點,不要再被過去傷害了,我們一起面對未來,好嗎。”

夏驚蟬被她的話弄得…嗆哭了出來。

蘇美雲像個大姐姐一樣笑著,用袖子給她擦了眼淚。

……

下午,蘇美雲穿著初夏的鵝黃碎花小裙子,淑女地走進了籃球館。

幾個男生不斷對夏沉光使眼色,夏沉光看到她,猶豫了幾秒,終究丟掉手裡的籃球,彆彆扭扭地走過去,跟她鄭重道歉——

“是我沒保管好自己的手機,讓壞人有機可乘,對不起。”

蘇美雲嘴角綻了綻:“身體沒受傷,心靈有點受傷,我收到你的簡訊開心了好久呢!夏沉光,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場約會。”

夏沉光使勁兒撓著頭髮:“約會嗎…”

蘇美雲看他這糾結的模樣,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開玩笑的,想陪本小姐看電影的男生多得很呢。”

夏沉光一改往日插科打諢的玩笑模樣,認認真真地對她深鞠了一躬:“這件事怎麼說都是我的恩怨,卻讓你受到了傷害,真的對不起,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告訴我,我夏沉光萬死不辭,還有,你千萬別怪小夏,都是我的錯。”

“好啦,幹嘛忽然這麼嚴肅,我這不是沒事嗎,還要謝謝你那天及時趕到呢。”

“你還謝我…這種事,換誰都會做。”

“那可不一定。”蘇美雲搖頭,“夏沉光,你明明知道,來了就可能真的被潑髒水,你還來,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傻子。”

“我沒想那麼多,一想到你們有危險,我腦子都炸了。”

蘇美雲笑了笑:“你只是擔心夏驚蟬吧。”

“不是啊!”夏沉光脫口而出,“就算她不在,我也會來啊!”

這句話說出來,身後一堆男孩開始起鬨。

蘇美雲低頭笑了,眼睛卻有些溼潤。

雖然…明知道那不是喜歡,只是出於善良。

“好了,夏沉光,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蘇美雲拍拍他的肩膀,“這事兒咱們以後都不許再提,我也想明白了,你對我是真的沒感覺,不強求了。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看你打籃球,期末和校隊的比試!加油啊,別讓我失望,更不要讓別人說我眼光不好。”

夏沉光用力點頭,看著女孩轉身離開的背影,不禁鬆了一口氣。

但他沒看到女孩轉身離開的那一瞬,眼淚盈眶。

雲淡風輕,瀟灑道別。

大概是結束一段無疾而終的喜歡…最體面的方式。

*

夏驚蟬和許青空似乎疏遠了些,沒再天天一塊兒吃飯。

直到兩天後的課間,夏驚蟬才從朋友那裡聽說,那天晚上計算機學院程式設計馬拉松競賽,許青空以小組第一的成績衝進了總決賽,但總決賽居然沒有參加,臨時棄權。

他的輔導員痛心疾首,把他叫到辦公室狠批了一下午,還說下學期獎學金沒他了。

夏驚蟬恍然想起,那天晚上她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許青空明確問過,一定要現在嗎?

那時候,他的比賽肯定也要開始了,但她一個電話就把人給叫走了。

他甚至都沒問她什麼事。

他說,他只保護在乎的人。

夏驚蟬的心彷彿被放在鍋裡煎烤,難受得不行,匆匆跑出了教室。

課間只有十五分鐘,穿過一個小花園,她跑到了計算機學院。

作為社恐i人,夏驚蟬在教室門口晃了幾下,不太好意思叫人。

好在最後排的許青空望見了她,闔上電腦,走了出去。

兩個i人面面相對,誰都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叮鈴鈴的上課鈴聲響了起來,如此不合時宜,又是如此讓人遺憾。

小姑娘擦了擦臉上的汗,從書包裡摸出一顆課間加餐的糖心蘋果,慌急地塞進了許青空手裡。

顧不得等待少年的回應,夏驚蟬轉身跑走了。

許青空掂了掂手裡的蘋果,目送著女孩消失在走廊轉角的背影,眼底交織著說不出的情緒。

她就像他生命中的一場午後驟雨。

猝不及防,又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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