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越想越合理, 越想越對勁。

與其想著如何更快吞噬或消解,不如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這麼多“罪業”源自何處?

無非是世間萬靈。

那世間萬靈又為何會生出“罪業”?

戰亂、失序和混沌。

這些概念對於夜凰來說,十分含糊,她也只是聽夜清說過, 並未切實去看到、體會和感受過。

也正是因為並不真正明白, 她才有這樣的魄力,想要給三界六族以和平安康。

初生牛犢不怕虎。

此時的夜凰並不知道自己這話的分量, 也不知這事是何等的困難重重。

夜凰問夜清:“說起來, 天界有‘罪業’滋生嗎?”

夜清搖搖頭:“沒有。”

夜凰好奇:“為什麼?他們心底沒有陰霾?”

夜清解釋道:“有些神族是生來神胎, 他們七情寡淡,無喜自無悲。”

夜凰聽著都覺得無趣:“那還活著幹嘛,我聽聞他們壽命長得很,一點快樂都沒有的活著,有意思嘛!”

聽她這麼說, 夜清心中略感熨帖。

終究是他讓她染了七情六慾, 是他破了她的生來神胎。

她能歡喜, 他也放心些。

“那其他神族呢?不是生來神胎那些呢?”

“鴻蒙樹。”

“鴻蒙樹?”夜凰聽到這個, 心莫名一顫。

“嗯, ”夜清道,“鴻蒙樹洗滌萬物,神族三百歲成年後, 多能入鴻蒙樹,屆時即便有些‘罪業’,也一併滌清了。”

夜凰眼眸微睜:“這鴻蒙樹倒是個好地方!”

她又道:“鴻蒙樹只有神族能入嗎?為什麼不讓三界六族的生靈都去滌清一下?”

夜清被她的天真惹得嘴角微彎,說道:“那是神族至寶, 天界聖地, 又怎會允許其他族來褻瀆。”

夜凰聽得失望, 說道:“天界神族,有些小氣!”

夜清給她解釋道:“神族居於天界,一直靠鴻蒙樹生存,那是他們的根基,哪會隨意下放至三界,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又問她:“若是這‘不欲宮’能造福三界,你願將其開放嗎?”

夜凰立刻道:“願意!”

夜清垂睫看她:“若是我呢?”

夜凰愣住了。

夜清慢慢說道:“若是殺了我能造福三界萬靈,你會……”

夜凰撲進他懷裡,用力抱著他道:“不許亂說話!”她聲音微微顫著。

夜清抬手,撫弄著她柔軟的後背,在她發尖吻了吻:“所以,神族也只是做了他們認為正確的事。”

夜凰不出聲了。

只是她依舊不解。

鴻蒙樹下放至三界,會枯萎嗎?

若是不會,又何必獨佔。

不過她想到夜清說的話,又是一陣陣後怕。

殺了夜清?

怎麼可能!

她僅僅是聽到這個字,五臟六腑都揪成一團,疼得透不過氣了。

“不了不了……”夜凰忙道,“不管鴻蒙樹了,我們只要減少‘罪業’誕生就行,天界既然沒有‘罪業’,那就從魔域、人間界開始……嗯,先從魔域開始!”

他們離著魔域最近。

魔域又是三界最混亂的地方,若是能讓這裡太平些,少些無謂殺戮,也能減少不少“罪業”。

夜清輕輕環著她,低聲道:“這……很不容易。”

夜凰不懂。

他卻是知道的。

治理魔域,安撫人間界,這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絕不是僅憑修為可以做到的。

以暴制暴,只會引來更大的惡。

只有真正的教化萬靈,才能有希望迎來太平安定。

這有多難?

恐怕比讓神族獻出鴻蒙樹還要難。

不過夜清沒有打擊她。

她想做便去做吧。

總歸這事不危險。

夜清不看好,或者該說,任何一個有閱歷的人都難以看好。

然而,奇蹟往往誕生於不被看好。

夜凰仔細研究過後,先向魔族下手了。

魔族是最混亂的種族。

他們之前可能是妖族、人族甚至是仙族,然而走火入魔墮入魔域後,都慢慢蛻變成了魔族。

他們清醒的時候,會記得“前世”。

比如一個曾經是仙族的魔族,會厭惡魔域,反而會在清醒時製造大災難。

比如一個曾經是妖族的魔族,會想要回到妖都,繼續以前的生活,然而清醒維持不了太久,一旦發狂,死的反而是他的好友。

如此惡性迴圈之下。

魔族更瘋了。

夜凰的本體是凰鳥。

她出現在魔族面前,像一個可口的糕點。

沒人把她當回事,然而夜凰的極晝之光砸下來,哪怕是“真魔”也會被砸暈。

先打服,再講道理。

這就是夜凰想到的法子。

夜清嫌少出手,他只是在一旁看著。

時不時的,他也會懷疑夜凰的身份。

只是……

他從未見過古神燭照,從未見過至陽之力,也想象不到那位古神會降臨至魔域。

夜凰震懾了魔族後,她對夜清說:“你收服了他們吧。”

夜清:“為何?”

既是夜凰制服的,就該是她來收服。

夜凰哪會不知他的意思,道:“你和我分什麼彼此?況且我是妖族,真要成了魔尊,他們現在服氣,心裡也是不爽的,回頭還是會反了我。”

夜清眉峰微挑:“他們不敢。”

他又道:“妖族又如何,誰規定了魔尊一定得是魔族。”

夜凰不裝了,道出心聲道:“我嫌麻煩。”

夜清:“……”

她扯著夜清袖子,眨巴著眼睛道:“離漾說得對,我打天下,就得有人守天下,要不就是那熊瞎子掰苞米了,掰一個丟一個,豈不可笑。”

夜清聽到離漾的名字,眼眸沉了沉。

夜凰哪會不知道,笑道:“好啦!都多久的事了,還記仇呢!”

夜清:“沒有。”

夜凰同十指相扣,搖搖晃晃道:“我那時候不懂,如今都懂得,你放心,我此生此世只你一人。”

夜清心裡一熱,又覺得這話很是耳熟,問道:“跟那妖族學的?”

夜凰沒好氣,墊著腳去咬他的雪白側頸:“這有什麼好學的,我自己悟的,怎麼,不喜歡聽?”

夜清:“……”

夜凰:“那以後不說了。”

夜清握住她的腰,單手將她托起來,垂眸吻她:“……說。”

夜凰環著他脖頸,整個掛他身上了:“說什麼?”

夜清:“……”.

夜凰這麼多年了,還是會被他這悶脾氣給逗笑,她故意蹭他:“是說收服魔族的事,還是說離漾的建議,還是……誒……夜清……你……你別……”這麼大個傢伙,直接進來要死人啦!

…………

……

夜清也懂了夜凰的意思。

一來她不是魔族,真要成了魔尊,麻煩頗多。

二來她更喜歡出去解決問題,而不是穩住局面。

她和夜清的性格其實很互補。

一個不管不顧,先去幹了再說。

一個沉穩冷靜,兜底兜得明明白白。

如果不是夜凰,夜清從沒想過要去減少“罪業”的誕生。

而夜凰動手幹了,夜清也願意去幫她維繫住。

——她辛辛苦苦成就的,他又哪裡捨得讓她功虧一簣。

打服了魔族。

不欲宮也在魔域聲名大噪。

夜凰對待妖族和鬼族不同於對待魔族,她認真考慮了許久。

打是得打的,只不過要挑人打。

夜凰盯上了妖皇和鬼帝。

但這次,夜清沒讓她出手,他隻身去了妖皇宮和鬼蜮,將妖皇和鬼帝帶回到不欲宮。

等到夜凰反應過來了的時候,妖皇和鬼帝已經俯首稱臣。

夜凰覺得不可思議:“這……這就成了?”

夜清搖頭:“只是開始。”

夜凰:“可他們都降服於不欲宮了呀。”

夜清:“明面上罷了。”

夜凰懂了:“你是說他們現在假意降服,但會暗地裡埋伏你?”

夜清:“還有你。”

夜凰眼睛亮了:“我不怕!”

如夜清所言。

妖皇和鬼帝明面上臣服,暗地裡用盡手段。

他們哪裡會甘願聽命於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魔尊?

哪怕他一人生擒他們二人,也不代表什麼。

雖說魔域以強為尊,可再怎麼強,也不可能一人挑戰整個妖族大軍,更不要提還有鬼族精銳。

他們回去後,立刻派人試探。

不欲宮日日有人造訪,夜凰樂此不疲。

她從不殺人……因為會生出“罪業”。

只是把人給強行淨化了。

她越發嫻熟地運用那極晝之光。

用得最厲害的一次,直接把一個來刺殺的妖族給淨化成了傻子。

夜凰當時還被嚇到了:“我……我只想淨化他心中惡念。”

夜清淡淡道:“他心中只有惡念。”而惡念被除掉後,也就沒了心智。

夜凰:“怎會有人心中只有惡念?”

夜清抬手讓這人化作“罪業”,說道:“這是刻意培養的死士。”

如此五十年後。

妖皇和鬼帝徹底服了。

他們甚至聯手圍攻過不欲宮。

然而,他們在踏入幽熒深淵的範圍後,立馬被鋪天蓋地的“罪業”給震住。

直至此時,他們才知道。

這五十多年,夜清並未動用真正的力量。

若是撬動了幽熒深淵。

整個魔域都能被蕩成灰燼。

魔族老實了。

妖族和鬼族也安靜了。

夜凰卻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

想要消減“罪業”,得從根本上入手。

她研究來研究去,在看到三界書院後,眼前一亮:“這個好!”

夜清順著她細白的手指看過去,看到了八個字——

有教無類,天下大同。

夜凰道:“先從魔域開始,讓魔族、妖族和鬼族沒有嫌隙,和平相處!”

夜清頓了頓,提醒她道:“這個過於理想化了。”

夜凰看著他道:“不好嗎?”

夜清:“……”

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道:“你也覺得好,我也覺得好,至於理想化……”

夜凰定聲道:“正因為是理想,才值得全力以赴去實現。”

夜清垂睫,看到她燦若朝陽的眸子……只覺沉寂的心砰砰直跳。

是了。

她一直如此。

初見時,她便是這般不斷地像幽熒深淵投下極晝之光。

像極了填海的精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夜清心中豁然開朗。

他知道了。

知道自己是從何時心儀於她了。

第一次相見。

第一縷極晝。

他尚未甦醒時,已然沉淪於那片暖白。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啾~!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大人 1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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