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守照族的現任族長,守照珩的父親守照元。

銀索正是守照珩,那位本該在仙門中受盡萬千擁躉的守照少族長。

守照珩冷淡回道:“見著了。”

守照元的符紙一張張地來,話語一聲聲地響在他識海之中。

“你與帝姬到底情分不同,哪怕這二百年來,你們少有見面,想必帝姬也不會忘了與你往日的情誼。”

“帝姬還年輕,一百歲時的心悅之人,算不得數。”

“那朱厭是妖族,妖族最是無情,你若真惦念著帝姬,也該攔著她誤入歧途。”

守照珩回道:“我只想她恢復神骨。”

守照元:“你同她走入鴻蒙樹,帝姬自會恢復如初。”

守照元又道:“這也是陛下的意思,比起朱厭,顯然你更適合,況且你一直以來對帝姬……”

守照珩聽得噁心,閉目封了自己的識海,任由符紙開啟後消融,聲音被隔絕在外。

他厭惡守照元。

厭惡守照一族。

更厭惡自己。

成為她的“三相”之人?

守照族痴心妄想。

-

落搖但凡想到有今日,一定好好攢靈石,囤個百八十張傳送符,也不至於在這深更半夜裡翻山越嶺,生怕跑慢一步,小命不保。

難怪三界六族都說魔族那位帝尊喪心病狂。

此時此刻的落搖,深切感受到了。

——今日不來,日後別來。

這今日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竟讓他如此執著?

落搖覺得夜清是故意的,故意折騰她。

她孃親抽了他魔髓。

他見著她之後,不僅不能報仇,還得給她續命。他面上不顯,估計心裡早氣炸了。

以後這樣的事怕是隻多不少。

落搖深深感受到,被命運扼住喉嚨的火大。

也是諷刺。

他被他娘抽了魔髓。

她要他的幽熒之力續命。

他為了拿回魔髓,不得不給他續命。

她為了讓他續命,不得不被他折騰。

小遮總結:“孽緣啊!”

落搖:“……不懂別亂用詞。”

宜居峰和長生峰之間還隔了三個山頭。尋常走路的話,二個時辰起步,能從大半夜走到天矇矇亮,哪怕有飛行法器或者是坐騎,也得一刻鐘起步。

落搖一沒法器二沒坐騎,純靠靈力加持,發足狂奔。

她起初還不適應,畢竟二百餘年沒有靈脈,再好的天資也被蹉跎殆盡,冷不丁將靈力灌注於雙腿,只覺陌生。

等跑起來之後,靈力源源不斷地自靈脈湧動,起初是小小的溪流,而後像衝出了閘口的洪水,傾瀉而出。

落搖心思一動,想起了那久違的“騰雲訣”。

這是天界法門,本不該在這裡動用,可是……腦中閃過口訣的一瞬,她腳下有潮溼聚攏,雲霧漸成,託著她疾馳而去。

小遮興奮地大叫:“哇!”

落搖也豁然開朗,她沒飛太高——三界山有很多禁飛區——只是把騰雲壓得低低的,小小圍繞著腳踝,又有夜色掩蓋,倒不必怕被人發現。

有了騰雲訣,落搖的速度極快,若有人看過來,只會感覺一抹暖白劃過夜色,根本看不清。

三界山已入冬。

深深夜空陡然有星點墜落,竟是停了一日的雪,再度從天而降。

地上是皚皚白雪,夜色中有寒酥閃爍。落搖只穿了一件適合秋日的輕薄長裙,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她只覺空氣沁涼,夜色極美,雖飛得不高,卻真切體會到了迎風遨遊的暢快。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

原來,她還可以騰雲。

抵達長生峰時,剛到子時。

落搖匆匆奔向主閣,踏過地栿後,忙道:“陛下,我準時過來了!”

說完這話,她長吁口氣,才感覺到靈脈空蕩,竟是一個沒收住,把靈力全用空了。

她腿上靈力一散,立馬感覺到了痠軟麻癢,整個人一趔趄。

好傢伙,可別摔在這裡,太丟人了!

落搖正心驚肉跳,就感覺一道熟悉的薄風扶來,穩住她身形的同時,將她摁在了旁側的扶手椅上。

“多謝!”落搖穩穩坐在椅子上,向閣中人道謝。

雖說是催命黑紙鶴讓她一路狂奔,可也是她許久沒用騰雲訣,有些忘形,否則也不至於把自己掏空成這樣子。

這一聲謝,不只是謝這一陣風——

落搖許久未曾這般暢快,這得益於夜清為她擬化的靈脈。

落搖心情愉悅,抬眸望向夜清。

逍遙閣中意外得明亮,也不知光源在何處,竟照得猶如白晝,夜清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依舊是那身如黑霧般濃重的玄衣,他正垂著眸,眼睫很長,卻不是那種捲翹的,而是斜斜壓下來,襯得黑眸越發深不可測。

落搖略微移動了一下視線,落在他的側頸上,玄衣領口向下,墨髮比外面的夜色還深,襯得膚色極白,像黑絲絨上的深海珍珠,也像沁涼可口的白玉涼糕。

落搖輕咳一聲,別開了視線。

夜清出聲了:“去沐浴。”

落搖眨眨眼:“沐浴?”

“難道你想這幅樣子靠近我?”

“……”

“一刻鐘。”

“好……好的!”

落搖很是無語,這人果然潔癖嚴重。

她雖說一路奔波而來,但用的是靈力,又不像凡人一般消耗體力,哪怕有點風塵僕僕,也不至於滿身大汗,何至於讓他這般嫌棄……罷了罷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現在有求於他。

“那我回自己院子……”

“主閣中有浴房。”

“……行吧。”

落搖倒是不計較什麼男女有別,也不介意用主閣的浴房,高階修者的浴房可比她的好多了,每日都有專門的童子來施展淨化術,比嶄新的還乾淨三分。

落搖一起身,周身那淡淡的珍華香再度滿溢開來,這是妖皇宮最貴重的香薰,只有王族會用,而朱厭最喜珍華香。

夜清面無表情:“衣服也換了。”

“……”

“怎麼,你沐浴後還穿舊衣?”

“好好好!”落搖深諳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的道理,為了這一點幽熒之力,她能屈能伸,“陛下放心,我定會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衣服也換得嶄新嶄新,包你滿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夜清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走回羅漢塌上,喝了一口結冰的清茶。

逍遙閣內別有洞天,這裡應該是藏了個空間法陣,落搖掀開竹簾後,眼前豁然開朗,裡頭竟是有一處天然靈泉。

靈泉足足有四米見方,上方霧色繚繞,靈氣充盈到幾乎要化作實質,周圍是四根黑木柱子撐起一個亭子,一整個冰白色素錦紗從上方垂落,覆蓋了偌大個靈泉。

素錦紗看似輕薄細軟,其實是仙家奇物,防水防火還有著不錯的隱蔽性。

這麼大一塊落下來……

不愧是鬼聖白藏,書多錢也多。

落搖的赤鴉宮裡有更昂貴的金蠶紗,但她當年不懂靈石為何物,滿神山的三界至寶也看不在眼中,哪像現在為一張傳送符跑斷腿,瞧這素錦紗都挪不開眼。

落搖走進小亭,素錦紗無風自動,將整個靈泉遮了個密不透風。

靈泉上有恍若精靈般跳躍的充盈靈氣,哪怕沒踏進水中,她都感覺靈脈舒緩,像是乾渴之人遇見水,頗有些口乾舌燥。

想必這靈泉是鬼聖白藏專程為魔域帝尊準備的……

瞧這靈氣如此充盈,魔尊想必是還沒享用。

管他呢。

落搖一腳踏進靈泉水。

既是讓她沐浴。

她就不客氣了。

落搖當真沒客氣,她體內靈力消耗一空,一邊沐浴一邊恢復,等起身時,那靈泉水依舊清凌凌的,只是泉水中活躍的靈氣大半到了她體內。

落搖從荷囊中取出一套新衣裳,與之前的款式一般無二,只是在袖口和裙襬處多了一小串金線小花點綴。

這並非東神山上的招搖花,而是人間界的八月金桂。

雖說是被迫沐浴,但自見著靈泉後,落搖便頗為受用。

如今換好衣服,只覺神清氣爽,疲憊盡消。

她腳步輕盈地走在逍遙閣恍如白晝的光芒下,襯得裙襬上的八月金桂,也像是天界神山上,那稀世罕見的招搖神花了。

夜清看得微怔。

落搖莫名有些不自在:“陛下?”

夜清別開了視線。

臨到跟前了,落搖才有些緊張,她雖說汲取過一次幽熒之力,可當時只覺渾渾噩噩,活像那中了邪的登徒子,只知撲過去咬一口,末了什麼都不記不清了。

如今她可不迷糊,整個人要多清醒有多清醒,這種狀態下,她實在是……下不去口。

落搖斟酌一二,想著要不先聊一聊,緩和下尷尬的氣氛,再順其自然地……嗯,聊什麼才能聊到自然而然地咬上一口!

她不出聲,夜清也不出聲。

深更半夜的,他似乎不介意和她沉默到天亮。

落搖繃不住了,她開口道:“陛下,在竹林時,你是在用至陽之力化解‘罪業’?”

夜清應得寡淡:“是。”

落搖好奇問道:“那‘罪業’看著很是可怖,陛下怎麼會被這些東西纏上?”

夜清看了她一眼,竟給了她答案:“神骨養靈脈,魔髓融罪業。”

落搖對魔域瞭解不多,但也知道魔族修行靠的是魔氣,她大概懂了一些,說道:“這麼說,罪業是魔氣的前身,倘若陛下體內有魔髓,就可以將其融為魔氣,可如今我母親抽走了你的魔髓……”

夜清忽然道:“不是你母親。”

落搖一愣,詫異地看向他:“抽走你魔髓的不是我母親?”

夜清平靜無波的眸中,罕見地閃過一些煩躁,他盯向她道:“要不要幽熒了?”

話音落,他指尖一點熒光微閃,落搖只覺思緒一滯,亂七八糟的念頭全散了,只想靠近他。

作者有話要說:

問:為什麼要沐浴?

落搖:他有潔癖!

夜清:……

親媽翻譯:她身上全是妖族儲君的珍華香(香水味)。

我看大家質疑朱厭眼瞎,是這樣的,落搖現在的狀態是高隱蔽性,萬頃琉璃在身上,誰都別想認出來,至於守照珩為什麼能認出來,之後會解釋。朱厭吧,最慘,他只能靠捕捉至陽之力,當時在99號寢居看到了鋪天蓋地的至陽之力,他就預設銀索是落搖了,至於性別,他只當落搖故意扮做男性,這對於仙俠世界觀來說不是多難的事。當然也有朱厭的性格問題——無敵自信,所以,你們可以說他傻(?)但真不是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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