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東沒有否認。
慕早早猜得沒錯，欠條是真的，一百萬的欠款也是真的。
結婚前。
他每個月只給自己留夠生活費，其他的工資全都打給在鄉下的父母，讓他們幫忙存著。
三年前，他決定結婚，開口跟爸媽要他放在他們那兒的存款。那麼多錢從口袋拿出來，老兩口有些捨不得。姐姐和姐夫就勸他，說現在離婚率這麼高，他把所有的婚前財產拿來買房，萬一以後離婚了，豈不是虧大了。
於是陳麗想了個辦法。
把一百萬從爸媽賬戶裡取出來，存到她名下的銀行卡。再用她的銀行卡，轉賬給陳旭東，留下轉賬記錄之後，她讓陳旭東給她打了個一百萬的欠條。
一家人商量好了。
如果陳旭東婚姻幸福，他們就當沒有這回事。
如果他們兩個真走到離婚那一步，就把欠條拿出來，那樣的話，慕早早作為他妻子，理所當然要還一半的債務。
當時陳旭東覺得這樣不好。
但陳父陳母以死相逼，他不打這個欠條，就堅決不允許他結婚，他沒辦法，就打了這個欠條。但他一直沒把這個事兒放在心上，也沒把這件事告訴慕早早，他覺得他們倆根本不可能分開。
直到前段時間，慕早早堅決離婚。
陳麗才把欠條拿出來。
事到如今。
陳旭東才佩服起姐姐的深謀遠慮。
看著慕早早慘白的臉色，陳旭東剛開始還覺得有些心虛愧疚，可想到慕早早找人來家裡鬧事，他又狠下心來。
不能怪他。
是慕早早先把事情做絕的。
而且……
她爸爸好像是因為她離婚的事情，才跟她和好，把她接回家的，嚴格算起來，他們父女重歸於好，還應該感謝他。
那……給他點補償不過分吧。
“所以，相當於我們共同借款一百二十萬，買了套婚房，寫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也就是說，一套首付三百萬的房子，我付了兩百四十萬，而你……就出了六十萬，現在卻要跟我平分房產？”
陳旭東沒說話。
慕早早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揉成一團，然後再重重砸到地上被狠狠踐踏。
憤怒讓她渾身發抖。
“早早，冷靜點。”
“……”
她沒法冷靜！
結婚的時候，她滿心歡喜地規劃他們的往後餘生，而她所愛的男人，卻在想方設法的算計她！
而她。
在此刻之前，從來沒懷疑過陳旭東對她的感情。
多可笑！
多荒唐！
多……令人作嘔！
對上陳旭東暗暗慶幸的眼神，慕早早腦袋裡那根叫理智的弦瞬間繃斷，她瘋了一樣，抓起手機對著他的臉就砸了過去。
“陳旭東，你這個人渣！我把你當成我生命裡的光，而你卻讓我見識到什麼是深淵地獄！”
“我體諒你一個外地人在海城立足不容易，所以結婚的時候，我儘可能給你省錢，不辦婚禮不辦酒席，不要彩禮不要三金，而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我告訴你，你別想！別想讓我給你還這筆錢，我的錢就是扔水裡打水漂，也絕不會多分給你一分！”
“……”
陳旭東被砸中腦袋。
他捂著額頭，也怒了，“我問過律師了，這筆錢是在我們領證後借錢，屬於夫妻共同債務，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
“我絕不可能替你還這個錢，你死了這個心思。”
氣急攻心。
慕早早感覺胸口一陣刺痛，身體也跟著晃了晃。
溫謙和慕晚晚同時扶住她，“姐，深呼吸，冷靜下來，跟這種人動怒，氣壞身體不值得，安安還在家裡等你呢。”
對！
她還有安安。
她還要給安安餵奶，不能生氣。
慕早早紅著眼眶，死死抓住兩人的胳膊，用力吸氣呼氣，胸腔劇烈起伏了幾十下，才勉強冷靜下來。
兩人扶著慕早早落座。
繼續調解。
陳旭東態度堅決。
要求慕早早跟他共同承擔債務，淨身出戶並且放棄安安的撫養權。
慕早早態度更堅決。
她拿出之前在醫院時的錄音，要求陳旭東按照她的出資比例，和房子的升值空間，補償她應該拿到的現金，並且以孩子還在哺乳期為由，堅持要安安的撫養權，並要求陳旭東承擔每個月兩千元的撫養費。
之前她沒想過讓陳旭東出撫養費。
但陳旭東這樣算計她，她吞不下的是這口惡氣。
雙方態度堅決，誰也不肯讓步，第一次調解失敗收場。
……
離開法院。
坐到溫謙車上的時候，慕早早的手還在抖。
“姐……”
“我沒事，我真沒事。我就是……覺得自己眼瞎，怎麼會跟這種人在一起這麼多年。在利益面前，人可以變得這麼沒有底線，陌生到讓我覺得自己從來沒認識過他。”
慕晚晚用力抱住她，“姐，不是你的問題，是陳旭東太會偽裝了。”
“……”
車子開得很慢。
等姐妹倆情緒都平靜下來，溫謙才開口，“那個借條是怎麼回事？”
慕早早把自己的猜測說了。
溫謙聽完也沉默了。
他也不敢相信，有人能無恥到這個份上。
慕晚晚問他，“溫律師，這筆債務我姐完全不知情，可以不用她償還嗎？”
溫謙搖頭，“雖然早早對這筆欠款不知情，欠條上也只有陳旭東一個人的簽字和手印，但按照《民法典》的規定，只要債權人能證明借款用於共同生活，法律上就認定這筆欠款是夫妻共同債務。”
“我問過早早了，當時買房的時候，用的是陳旭東的銀行卡。也就是說，他能證明這筆欠款用在了家庭消費上，所以，這筆錢，確實屬於夫妻共同債務。”
“……”
慕晚晚捏緊拳頭。
也就是說，按照法律規定，她姐必須要償還這筆錢。
這也太讓人窩火了。
慕晚晚有些暴躁，“溫律師，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
姐妹倆同時看向他。
“只要能證明這筆錢是陳旭東打給陳麗的，就能推翻他的言論。”
“好幾年了，不太好取證吧？”
“交給我。”
溫謙這會兒也是滿腔怒火。
作為離婚律師，他見過比慕早早這個離婚案更挑戰底線震驚三觀的案子，但大概慕早早是他朋友的緣故，這一次他格外憤怒。
他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厲聲道，“不管過多少年，做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只要有痕跡，我就能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