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男人心虛地避開了慕向前的眼睛。
慕向前已經回想起當年的情況，他指著男人，憤怒地跟老爺子說，“當年就是他帶人去了我們村，凶神惡煞地問四十多年前，村裡有沒有小孩是拐賣來的，還說誰要拐了他們家的孩子，一定要讓對方把牢底坐穿。”
老爺子面沉如水。
慕向前繼續說，“我們這一時的，誰家沒有三五個小孩，整個村就只有小妹是獨生女，也只有她不是親生的，她是我叔叔嬸嬸四十多年前從人販子手裡救下來的。”
“他們帶著照片來找人，說出來的時間也跟小妹對得上，但他們的樣子不像是來尋親的，倒像是來尋仇的。我叔叔嬸嬸帶著詩雅搬走得早，村裡的年輕人都不認識他們，只有老人知道他們家的事兒。”
“但我們村的老人，基本都受過老兩口的照拂，大家看他們那個樣子，怕給小妹帶來麻煩，就咬緊了牙，矢口否認了小妹的存在。”
慕向前這會兒也發現不對勁兒了。
蕭家老兩口大張旗鼓地為早早和晚晚舉辦了認親宴，又怎麼會讓人以那種態度去找詩雅，他皺著眉頭，“當時我叔叔嬸嬸已經去世，詩雅帶著兩個孩子在海城生活。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已經很辛苦了，我也沒跟她說過有人去村裡找她的事兒。”
他指著領頭的男人，“他們在村裡待了兩天就走了，時間長了，這事兒也就沒人放在心上了。”
“……”
老爺子沉默良久才啞聲問，“小寶……她剛到你們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很可憐。”
慕向前比慕詩雅大好幾歲，當時慕詩雅來的時候，他都快十歲了，對叔叔嬸嬸家突然多出個孩子，印象也比較深刻。
“當時她被救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躺在床上瘦瘦小小地縮成一團，渾身是傷，身上被打的幾乎沒有好的地方，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哭，哭著喊媽媽喊哥哥。”
“……”
聽到這話，老太太的心都要碎了。
蕭世明眼眶也通紅一片。
他們家小公主，一直都養得白白胖胖，他們兄弟幾個還天天開玩笑說她是小胖墩……他不敢想象，妹妹遭了多少罪，才變得瘦瘦小小。
更不敢想象，她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沒有親人陪在身邊，還要天天面對陌生人的打罵，該有多惶恐害怕。
是他的錯。
是他沒有看好妹妹，妹妹才會被人販子拐走的。
眼底灼燙。
蕭世明別開視線。
手上一暖，是蕭母周桂枝無聲握住了他的手，安撫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蕭世明想笑笑，告訴妻子自己沒事兒。
可嘴角上揚，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周桂枝瞧著心裡也不是滋味，她小聲跟蕭世明說，“還有機會，等小妹醒了，我們再好好補償她。”
“……”
蕭世明苦笑。
小妹已經昏迷六年了。
他們家這幾個月也一直有找相關的專家會診，可得到的結論是，安心醫院那邊的主治醫生，已經是國內這方面頂尖的存在了。
也就是說。
詩雅的病情，完全沒有更好的辦法治療。
丈夫這輩子最大的心結就是弄丟了小妹，也知道不管別人怎麼勸，他都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嘆口氣。
周桂枝沒有再勸。
為了彌補也好，為了讓丈夫心裡好受點也好，她會把早早跟晚晚當自己的孩子對待。
至於唐微雨……
待定吧。
老爺子又問了些慕詩雅小時候的情況，慕向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妹被救下來之後，一直在我叔叔嬸嬸家，由我嬸嬸照顧，她那會兒才一歲多，話都說不明白。我叔叔嬸嬸透過很多渠道想給她找親生父母，一直都沒有訊息，最後才收養了她。”
“大概是被打怕了，她小時候特別沒有安全感，她怕黑怕打雷，我叔叔嬸嬸收養她之後，她還怕他們會不要她，天天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我嬸嬸身邊。我叔叔嬸嬸就做了個揹帶，上哪兒都揹著她，可以說，她從小就是在我叔叔嬸嬸背上長大的，我們那就沒有誰家這麼寵孩子的，小時候村裡的小孩都羨慕她。”
“後來時間長了，她才慢慢從陰影裡走出來。”
“那時候她太小了，小時候的記憶也留不住，後來她慢慢長大了，就把小時候的事情都忘掉了，把我叔叔嬸嬸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
老太太抖著手，“忘了好，忘了好……”
她的女兒是不幸的。
從小被拐走，在人販子手裡吃了那麼多苦。
她的女兒又是幸運的，遇到那麼愛她的養父母。
可是……
原本他們應該在幾年前就找到女兒的啊！
啪！
老太太抓起書桌上的硯臺，用力砸在領頭的男人身上，她血紅著一雙眼睛，滿腔怒火傾瀉而出，“黃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
黃忠被砸了也不敢躲，眼神瘋狂閃爍，很快就想到了說辭，“大伯母，冤枉啊，當年我循著線索找到清竹村的時候，以為詩雅是被人買走的，買孩子的能是什麼好人？我怕他們不老實把詩雅交出來，只能裝得兇一點，我也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誤會啊。”
“誤會？”
慕向前立馬反駁，“當時你帶著幾個小弟，在我們村裡跟人吵架打架，嚇得小孩不敢出門，走路的時候連路邊的垃圾桶都要踢兩腳，罵罵咧咧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你那個樣子，誰敢把小妹的訊息告訴你。”
黃忠咬著牙不鬆口，“那是你們村裡的人說話難聽，我們才跟他們吵起來的，也不能怪我們吧，我跟我小弟都是粗人，學都沒上過幾天，說話是粗俗了點兒，但也不代表我們不是好人啊，你們這些人也太以貌取人了。”
“你，你強詞奪理。”
黃忠大聲喊冤，“我們就是長得像壞人，實際上有一顆善良的心啊，你們自己不會透過現象看本質還怪上我們了。”
慕向前氣得說不出話來。
黃忠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心裡微微鬆口氣。
可下一秒。
老爺子就找準他的七寸，給了他一招絕殺，“剛才我們跟孩子表舅聊的時候，全程沒提過詩雅的名字，那你是怎麼知道‘詩雅’這個名字的？”
“……”
黃忠表情僵住。